后砍倒(其实已经用不着剑了,即使是一根木棍把人抡倒也能达到相似的效果),然后被卷入成片的马蹄,被铁皮组成的巨兽吞咽消化了。 到后来裹铁的马蹄踏地的清脆声已经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踏在肉上的闷响与骨裂开的声音。幸亏步兵持盾的身影挡住了下方更血腥的画面,只有惨叫与哭嚎声从地上传来,仿佛硫磺炼狱近在咫尺。 他曾见过被萨拉森人洗劫一空的基督徒村落,茅屋顶在冒烟,热浪扭曲空气,因为带不走而被焚烧的粮草与被扭断脖子的禽类,肚腹鼓胀的死羊,一推门就有倒毙者砸向身上,井里被抛下已腐烂的死人......然而他从未见过如此高密度的尸体,一具叠着另一具,甚至阻碍了骑兵的进程,延缓了整个任务的执行。起初的队伍已经不见了,一部分骑兵停下来,饶越过肉堆犹如饶越土丘,继续让无处可躲的人填平地上的沟壑。 坐在马前的母亲喉舌僵硬,依旧坚持唱完那首摇篮曲,发音在混乱的场面下含糊不清,她手中轻晃婴儿的动作不断,可哭声并没有停息。孩子还小不能记事有时不能算坏事。他只希望那位母亲不要因此彻底失去理智,这样就无人能照顾她的孩子了。 长长的队伍继续被压缩,像弹簧一样越收紧越密集,侥幸从铁蹄与长剑下逃生的人冲到了街巷的另一端,然后跌跌撞撞地奔跑着插上了长矛。又是一阵铁器入肉的闷响。 然而由于身后骑兵的驱赶,他们不会停住,无法将矛尖从胸口拔/出,而是被越来越多后面的人挤压着穿刺在长矛上。通常一根长矛能刺穿两三个人,最前面的尸体被重重拍打在盾面上,肢体无力地抽搐。 被刺穿腹部的流出的内脏淌到步兵的盾和靴子上,被刺穿肺部的口鼻喷血的面容则在他们面前无尽放大,越来越多的血块堵住了他们的喉咙,将大喊阻隔在内部,只发出徒劳的“嗬嗬”声。巨大的视觉冲击使得步兵持盾者中的一些人也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后排顶住前排!继续举盾举矛!想活着就别放手!”指挥官的大吼仍从后方传来,却很快被嘈杂淹没。 由于长矛与尸体接触面的缓冲,撞击到盾面上的冲力已被削弱了很多,还是有许多人差点被撞翻在地,特别是后方的持矛者(因为他们的长矛受到最早、最大的冲击)。矛枪的后端捅在肋骨上,扎得第三、四排步兵发出痛苦的呻/吟,坚持不住后退几步。到最后已分不出是人架着矛还是矛架着人。 伊西多尔不由自主地勒马后退了些,内心一片空茫:还来不及产生悲悯、愤怒、恐惧等情绪,只是生理性排斥。他从未见过集中屠杀,比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役都难以忍受。太惨烈了,还不如成排枭首。即便没有视觉刺激,刺鼻的血腥味和死人失禁留下的屎尿味从四面八方传来,激得他想要呕吐。哪怕是晕船也没有这样强的呕吐欲。 这都是他的错。原来你不能作出任何改变。只救下两个人,却让剩下的所有人死得更加惨烈。他这个真正的神罚之人或许不应该活下来,并在五年后现于人前。 很快骑兵和步兵就要汇合了,他们之间隔着满街的尸体。伊西多尔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惊惧后冰冷麻木的脸,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隔壁街上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如果唯一的证人就坐在他身前,那么从这三百屠夫的角度来说她恐怕也留不得了。 这事已不可能像耶路撒冷的交割一样和平解决了。活下来的人要操心的事总比死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