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习俗,每每冬至,你总喜欢去城东买这家的汤圆儿。从前,我不得空陪你们过,今年我既然在府上,又怎能还让你亲自去呢?咱们晚饭时候煮了吃!”
陆枕河揽过她的肩。
洛舒低头笑笑:“和你们北方吃饺子的习俗可不同。我们江南的汤圆,在这一天啊,便叫冬至团,吃了,咱们全家来年定会美满团圆。”
夜色渐深,乌云遮月,京城却是万家灯火,袅袅炊烟在半空升腾起白雾。
餐桌之上,陆今溶正歪着头,看爹娘恩爱模样出神,却见守门的王大哥前来通报:
“大人,宫中派来几人,说是冬至,陛下有赏。”
原先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陆今溶抬眼望了望爹爹,见他搁下手中筷子,收敛了笑容。
他起身简单整理一番仪容,同众人和气道:“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陆枕河沿着连廊,行至府门处,见李砚泽带着几名持刀护卫已等候多时,手中还拎着一只紫檀三撞提盒,于是上前拜礼:“臣谢陛下恩赏。”
李砚泽垂眼望着盒子,犹豫片刻,仍是递到了他手中。
他有些不放心,遂轻声叮嘱道:“陆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自这三撞提盒递至他手中时,陆枕河已觉得分量过于轻了些,不似恩赏,又听李砚泽这话,心下一沉,面上不动声色道:“多谢大人提点。”
“大人回吧,陛下交待,要臣等目送大人回府。”
陆枕河只得转身而去,在府中呆立片刻,余光见他们几人上了马车,驶离了陆府,便同下人吩咐道:
“我回书房一趟,若夫人问起,就说我有要务处理。至于李大人的话,千万莫学给她。”
“是。”府中下人摸不着头脑,只得应道。
他回到书房,插好门闩,坐在案前,静静地望着这紫檀三撞提盒,听着不远处传来家人的嬉笑声,旋即无声地大笑起来。
待笑够了,他颤抖着双手,目光悲凉,抽出最下面的那只屉子。
屉子中正躺着那封今日他推给他的《奉职诏》。
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开了第二只屉子。
是一杯鸩酒。
他长叹一声,阖了阖眼,缓缓打开第三只屉子。
是一盘晶莹剔透的饺子,却一眼便能数清,只有四只。
他,洛舒,昀儿,溶儿,一人一只,倒是刚好。
他定定注视着那盘饺子,环顾四周,忽觉暗藏杀气,自嘲一笑,喃喃道:
“若我不接《奉职诏》,也不肯饮了这鸩酒,想必你的人,早已在我陆府周围埋伏好,以取他们的性命。”
他缓缓端起鸩酒,望着雕龙的金杯,潸然落泪,自言自语道:
“哈,尧璋,你说我不知你,你又何曾真正知我。你若知我,便当知我即便辞官而去,也断不会对朝中行任何动荡不利之举。”
“国之岌岌,早已经受不住连年征战,即便我不愿继续追随于你,但你,是如今唯一能止战之人,我陆枕河,又为何会反你!哈哈哈……”
“罢了,罢了。”
他仰天轻笑,眼中的光明仿佛一瞬将熄,直挺挺坐在案前,对着微弱的烛光,一口饮尽了那杯鸩酒。
“君不知臣,臣......不知君......”
当啷一声,金杯坠地。
远立在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