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一片愁云惨淡,绝望的气息似一团黑云压在将士们的头顶上沉甸甸的,被这种压抑的气氛严严实实地包裹着,无法挣脱无法言语,像是在深邃的夜里走进了漆黑的洞里看不见曙光走不到尽头。外面的战鼓声骤然响起,大伙猛地从混沌中游离出来,绷紧着神经侧耳去听。不消片刻,鼓声渐熄,喊杀声消散,一个士兵灰头土脸地走进来,大伙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他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大伙似乎也并不感到意外,支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死气沉沉的,就像外面昏暗的天气透着萎靡不振的腐败气息。 一阵死一样的沉寂之后,终于有人憋不住说话了,半是惊惧半是感慨道:“刚才那位是今天的第三个,前前后后已经战死了十七个将军了,这个商摩尔到底什么来头啊,是人还是神呢?” “北屿第一勇士,十几岁就名扬天下了,听说从来都没败过,连越将军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人无限悲凉地感叹道:“泗水城是肯定守不住的,北鞑子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一旦城破,还不见人就杀。砍脑袋就跟切西瓜似的,一刀一个。半个月前北鞑子进城眼睛都杀红了,简直太可怕了。” 大伙顿时都觉得后脖颈有些发凉,似一阵阴风拂过。另一人忧心忡忡道:“北鞑子最忌惮的就是越弋老将军了,连他都战死了,还能有什么指望了。” “是了是了,听说这姓越的将军死的可惨了,三个儿子也都死了,尸体就吊在石头城里的旗杆上……” “哎呦,那不是断子绝孙了吗?”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他们诉说着越家父子的惨状,如何身负重伤,如何寡不敌众兵败自戕,尸首如何被屿军糟践。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地刺进了阿南的心窝里,剜着心尖上的肉,疼的她全身颤抖,只能蜷缩在角落里,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服,借此发泄心中排山倒海的悲痛。 阿南眼前一片模糊,他们说的那些话已经形成了血淋淋的画面历历在目,刺得她双眼生疼,仿佛又回到了三个前的石头城。 石头城外的山坡上,她牵着马居高临下,城内的一切尽收眼底。正午的日头最毒,炙烤着大地,地里的土都冒烟了。北屿的士兵们赤着膀子,坚实的肌肉上像是刷了层油,黄橙橙的,泛着油光。他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大声说话,军风彪悍矿狂野,似一群未开化的猛兽。石头城的军营中间竖着一面大旗,黑底白字,上面那个硕大的‘屿’字仿若窥伺猎物的饿狼,随时可能扑上来撕咬。旗杆有七八丈那么高,最顶端吊着四具尸体,像旗帜上的装饰卑微地悬挂着。八月正是酷暑,尸体经过几日的曝晒已经发腐,引得无数苍蝇栖息。 尽管已经肿胀的面目全非,只是一团腐肉了,可她仍然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的父亲和三个兄长。人死了不能入土为安,尸首还要遭受这样惨无人寰的羞辱,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此屈辱却无能为力。 她忘记当时是怎么忍着心中的悲痛,从背上的箭囊里取出擦着火油的箭搭在弓弦上,射靶子似的对准父兄的尸首,一支箭一支箭地射过去,四具尸体化成了四团火,最后换成了灰散落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 她只记得跪在父兄燃烧殆尽的尸首前发下的誓言,“定要驱除鞑虏,一雪前耻,为父兄争回越家军应有的荣耀。”就是为了实现对父兄许下的誓言,她才毅然决然地竖起头发换上男装,一头扎进了军营里。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飘向很远的地方,在远处的尽头父兄们的身影若隐若现,他们厉兵秣马整装待发,威武不屈坚韧不拔,似一座巍峨的山峦屹立不倒。他们望着她微笑着,叫着她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