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一片狼藉，几张大网在方才急着转向后又受风浪颠簸时，都滑落了下去；捕上来的带鱼之类在甲板上乱蹦。好在陶惜禾带着人把吃的水都盖好了，韩文晖去查看船舱时大半的水缸都没有洒出来。 “风是往南边吹的，这雨怕是一时半会不能停了。”韩文晖举目远眺，突然道：“父亲的船队就是往南边去的！” 林容正拿着巾子擦拭被淋湿的秀发，听了这话不由僵住。 高墉是在海上过日子的人，精通海事，就算遇上暴雨应该也有应对之策；可朝廷的官船是追着他们一同南下的，大家都是从北边过来，若没有几个精于此道的人，真一头扎进风暴里头那可就是凶多吉少了。 这个时候的造船技术已经有了较大突破，但因为钢和漆料还没有被炼出来，铁船在水中会遭到锈蚀，故而船身的材料仍然是木材。遇上真正的暴风雨，便是官船也会被水浪拍成碎渣。 李弘手底下的人都是北边带来的心腹，这些人里很少有通晓海事的。若是没有人提醒一句…… “我们绕过去，尽快南下找到他们。”她命令道。 韩文晖惊讶地道：“绕过去自然是能的。可这种时候前头形势不明，若是有两军交战，我们这些人……” 林容是护送他们一家子的，而不是为了在海战上掺一脚。 他是高墉唯一的儿子，也是被朝廷抓在手里的人质。如今朝廷正在追海盗的船，他的本意自然是促成双方讲和，若是在战火纷飞中遇上了……父亲会不会为了他屈从朝廷？还是大家要彻底不管不顾地撕破脸？ 贾夫人这样决定，该不会就是为了送他去前线逼迫父亲的吧？ 她先前明明答应了要以礼招安父亲，也答应了他要等前头的乱子平稳了再送他回去，而不是这样…… “照我说的做。”林容笃定道：“我知道你担心些什么。但你放心，官船不会轻易和海盗交战，你父亲若是不糊涂也必然不会先动手。” 韩文晖不明所以。 朝廷不就是为了剿匪才派出大批援军的么？若不是有大军追杀，父亲又怎么会从泉州城逃出去？ 林容将命令传下去，他不敢再有二话，船帆扬起后慢慢地转了方向朝靠近岸边的南方行去。因着风向是正的，帆船借力最大，不多时速度提上来。 为了躲避风浪，大家是靠着岸边浅滩行驶的。好在韩文晖对这一代的地形无比熟悉，在他的指点下，船身顺畅地绕过成片礁石一路南下。 船舱外海风呼啸着，众人都缩在楼里吃上了午饭。林容本以为要追一整天的，不料傍晚的时候就看见前头似有憧憧的影子。 “该不会是蜃楼吧？”韩文晖不大相信。 林容庆幸这个世界的地图没像历史一样改变。他们已经过了海峡，往南是临近边境线、在治理上比闽南更加混乱的越州郡。 韩文晖努力分辨前方的虚影。等又近了一段距离，他才连忙喊道：“不要再往前走了！前头有船！” 众人都出来一同观望。暴雨随风向南，大家一路绕着云层前行，此时停船的地方头上还下着小雨，但这里距离暴风眼倒是还远得很。 前方的影子看起来的确像是大队的船。那些船是没有在往前走动的，却也不像是下了锚，只是在没有章法地四处飘动，看起来是踟蹰不前的样子。 林容的目力不算强项，这时候她很想要一个望远镜。 “就算远航的舶来品里也没这玩意，大概率是还没被发明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