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男子一愣,随即恍然。 “还是寨主高明啊!”他咋舌道:“福州城一事,江华孝非但没有拿下徐开山,反被人家抓住把柄,故而早已被王三老爷当做弃子。王家人做事最是滴水不漏,江华孝逃到外头,他们必然会更改沿海布防,更不可能再将真实计划告知江华孝!到时候……” 皇帝拿走的舆图和敌情都会成为误导他们的障眼法! “到时候,咱们还要把江华孝送过来的女眷和孩子们带上。万一朝廷占了上风,王三老爷败了,那他们还有大用处呢。”高墉又吩咐道。 刀疤男子的目光里越发钦佩了。 这可真是做足了两手准备。拿江华孝的东西来糊弄朝廷,却又反手要将人质送还给朝廷,卖朝廷一个人情。至于究竟怎么应对,还要看朝廷和王家之间的结果。 这些天潢贵胄之前的争斗,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到时候……只要运作地好,最后便都能便宜了自家! “皇族、世家,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从来不会把咱们当人看。”高墉面上少见地露出几分阴狠:“我就是要让他们狗咬狗!” 皇帝说得好听,可若真放下武器成为人家案板上的鱼肉,他们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他或许会从皇帝手里得些好处,可手底下的兄弟又该如何?朝廷难道会将他们放虎归山?不说是否会追杀他们,日后大家还要在朝廷手底下讨生活,交田租子和海租子,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样的日子和从前有什么区别? 他先前在王家、谢家之间周旋,如今不过是多了一个皇帝。皇帝御驾亲征,名义上是南下剿匪,实则是对世家望族的宣战。自己这个匪盗头子在闽南作乱都是表象,内里却是几方势力之间越来越尖锐的矛盾的爆发。 他能把世家们耍弄得团团转,如今多了一方势力,闽南的水更浑,他的机会也就更多了。在他看来,把皇帝引来非但不是什么绝境,运作地好了就是他的天赐良机。 闽南地界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会把他推出去给天下万民当做交代,属官们擅自收税、贵族们兼并土地、各方势力之间争抢利益甚至发生械斗,出了事就都往海盗头上推,现在连皇帝也想拿他当成诱饵来对付王谢大族!这些人还真把他当做冤大头!好哇,那他就当一个称职的冤大头,等到时候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大到再也不用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了,他倒要看看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谁是鹬蚌、谁又是渔翁! “把船帆都收起来,咱们不再往前走了。”高墉下令道。 刀疤男子惊疑道:“朝廷的追兵就在身后,如果真的追上来……到时候咱们连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了!” 高墉站起身,从窗棂朝外望去。一望无际的海水连着天,遥远的岸边已经很模糊了。 “要变天了。”他说道。 刀疤男子不明所以,也跟着他一同探出头望去。 *** 林容乘坐的官船一路南下。他们已经行了两个日夜,但即便是官船也存在动力不足、转向不够灵敏等诸多问题,又为了避开海上的旋涡和浅滩之类频频绕行,此时他们距离朝廷的主舰队是越来越远了。 尤其昨夜一场雨水,船身不稳,林容倒还好些,那逐烟几人竟是有些晕船。清早起身便下不来床,一时无法护在林容身侧。 “闽南人都说我们北边来的人是旱鸭子,这话倒是不虚。”林容无奈苦笑,逐烟在北疆的战场上能立下功绩,在海上却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韩文晖小心地舀了一壶淡水,正架在红泥小炉子上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