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祠堂,火烛幽暗,少女垂裙而跪,冰冷刻板的竹制戒尺一下一下抽打在她素白的双掌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为父竟不知你还有此等本事,能考上大理寺的官职!” 这是质问,更是责怪。如今晟朝太后垂帘听政、扶持幼帝,意欲推行新政,其中一条便是选贤举能,在官场上摒弃男女之防,于各司各寺间设置女官。 此举一出,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人言籍籍,太后力排众议,命三司五寺率先试行,姜鸿清身为鸿胪寺卿,这其中的门门道道自是再清楚不过。 姜与乐垂眸望着被父亲扔在一旁的任命敕书,红肿的指节不自觉地抖颤了一下。 “三司五寺既奉旨特设选举,女儿只是去参了考,中了榜。” “你以为他们是真心选举女官嘛?对于新政,朝野上下看似有人支持,有人反对,那不过是,”明明是在自家祠堂内,姜鸿清还是忍不住回顾四望,压低声音, “太后和新帝的势力在互相较量罢了,你此刻出头,不过是去当一个牺牲品!” “父亲有父亲的考虑。”姜与乐眼睫微动,清冷的声线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可女儿深知此种机会是前朝几代女子都奢求不来的,女儿只想为自己,也为其他女子,搏一搏。” 她越如此不为所动,姜鸿清心中的怒火便更盛一分, “好一个搏一搏!你身为姜府嫡长女,有什么是需要你去搏的?为父乃正四品朝廷命官,此等官职,也够你寻一个不错的夫家了!” 高举的双臂此刻酸胀难耐,她仍倔强地不肯缩手,薄唇翕动,言语在唇齿间滚了一遭又咽了回去。 门扇微开,素白的裙袂拂过门槛,何氏踏入祠堂,开口道: “老爷,徐小公爷遣人送信来了,是给阿乐的。” 蒲团之上,姜与乐直挺挺的脊背顿了一顿,才想起今朝是什么日子。 三月三上巳节,风微起,春正长,乍暖还寒之时,文人雅士设宴曲水,倾都禊饮踏青,万民同游朝野共贺。 而她正因一封任命敕书被罚跪在此。 “兴国公府的徐小公爷?”姜鸿清转过身去,瞥见何氏手中的一株芍药, “这芍药也是他送的?” 上巳节男女相会,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本是再正常不过的礼俗。 何氏点点头,姜鸿清的怒气不减反盛, “我说你怎么这么硬气要去大理寺当女官!如若我不曾记错的话,这徐小公爷正正好是大理寺的左寺正吧!莫非你是凭借什么龌龊之举才考中的嘛!” 天光随着门扇的缝隙潜入,悄悄爬上姜与乐浅青色的后襟,这一丝暖意无法化解她心中的冷, “父亲若是这么想自家女儿,我也无话可说。” 姜与乐的女使春桃焦急地立在门外,没有主子吩咐,她不可踏入一步。可眼睁睁看着姑娘一言不发承受着这样的污名,还是出自主君口中,春桃咬咬牙噗通跪倒在地,言辞诚恳。 “姑娘挑灯夜读,彻夜研究晟朝刑名例律,日复一日,未曾受过徐公子的半点帮助,还请主君明鉴。” 姜与乐不咸不淡的态度本就无异于往他满腔怒火中添柴加薪,此刻正无处宣泄。 “春桃,你一直都知道?” 简单平静的语气下暗藏汹涌波涛,春桃浑身一激灵,匍匐在地,面色煞白,双唇紧抿。 姜鸿清背着手来回踱步,青黑的胡须随着暖风轻拂, “春桃,你是姑娘身边的一等女使,应是最守规矩的,明知姑娘犯错,不仅不阻止,反而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