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霓依着沈婆婆说的,到了京郊码头,果然见码头上泊着长长的一队商船。一条船就得有七八丈长,上面有十几个舱房,连甲板上的船锚都有一人高,把澄霓看得直咋舌。她按照沈婆婆教的,找了个看起来和善些的船老大,自称来京城投亲不遇,想再去襄国投亲,求搭个顺风船。果然,那船老大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原来,史家的商船月月都往襄国去,京中百姓要往那边投亲访友的,大多会来求搭船,东家念着路远不易便立下了规矩,凡是百姓搭船,只要能拿出官府的路引文书就都让上船,也有一些富户包了船全家搬迁,为了路上免遭水匪打劫,便来求跟在史家商队后面一起走,一般也都肯答应。 澄霓千恩万谢地上了船,把随身的包袱搬进了小小的舱房里,悄悄在藏着那五十两银子的地方各自摸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掏出一包上好的金丝烟叶往船老大的房间去了——在宫里这么多年,澄霓只学会了一件事,就是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得先把管事的哄好了,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 打点好了船老大,澄霓走到甲板上,在卷着潮湿水汽的阵阵河风中,看着大船扬起风帆,船头破开河水,翻涌起白花花的浪花,困了她十几年的宫城便在她的身后越来越远,然后再也看不见了。两岸市镇农田不紧不慢地自视野之间悠然掠过,新的世界就此在她的眼前徐徐展开。 船在河道里行了数日,便见两岸景色变换,所谓“轻舟已过万重山”,不过如是。 这一日清晨,澄霓起床洗漱完毕,登上甲板打算晒晒清晨的太阳,谁知才刚走到甲板上,就发现船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停了下来不再移动。 “这是怎么了?”澄霓抓着一个姑娘问道。 这姑娘名叫袁锦念,也是搭船的,说是要去襄国办事,昨天才上船。澄霓看她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便主动上前搭讪,听她说自己是个牙人,所在的牙行主做丝绸,她自己心思活泛,只要赚钱什么都做,襄国这条商路以前走过几次,这次去是打算投奔襄国毓秀堂的。 澄霓刚从宫里出来,正不知今后该做什么营生,便着意拉拢讨好,袁锦念也是个热情大方的姑娘,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混熟了。 “过闸呢。”袁锦念见澄霓来了,便笑着打了个招呼,解释道,“这个闸座须得积船二百只以上才许开闸,咱们来得早,这才十来只船,可有得等了。” “过闸?”澄霓不懂是什么意思,疑惑地问。 “嗨,我忘了你从前没坐过船,哪里会懂得过闸是什么意思。”袁锦念笑着一拍手,便给澄霓细细讲解起来。 他们搭乘的商船,所行的大部分是天然河道,也有一部分是人工开凿的运河。若是天然河道分岔,河道高低自然相近,船只可以畅通无阻,然而一旦遇到天然河道与人工运河交界的地方,河道一般就会出现高度差,譬如他们所在的这处闸座,两边河道的高度就相差了一丈来高,船只若要通行,便得大量水源灌注,使两边的河面平齐。 可是,运河本就是人工开凿,水源珍惜紧缺,遇到天旱时节,甚至得与农田争水,哪里舍得白白灌到河道里面去?为着节省水源,整修运河河道时,便在这种地方修建了闸座,平时关闸断水,有船只来此通行的时候才开闸放水,一般都要等船只数量积累得多一些才开一次闸,待船只过去便再关闸断水。 “那这得等多久呀?”澄霓不由咋舌。 “我估计最早也得明天才能走了。”袁锦念看看闸座这边空荡荡的水面,“你看,得等这边河面上挤满了船,才会开闸呢。” “要等这么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