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大局未定,两家联盟还破裂不得,若是孟湉当真出事,史家必定会与皇上联手对世家赶尽杀绝,这结果皇后和承恩公府都承担不起。 皇上漠然瞥了她一眼,略一摆手,张践便也放开了孟湉。 皇后变了脸色:“李善用!” 李善用顾不上多做解释,若被皇上召唤了大批鹰扬卫入内护驾,便再也无力回天了,于是连忙抛出下一个筹码:“陛下不肯降罪己诏,将太子案的真相昭告天下,看来是还想继续戴着假面具欺骗天下豪族。可是,陛下不想看到的,臣都有。臣还想再谈一桩交易,陛下何妨屈尊一听?” 皇上生生将一句“来人!护驾!”咽回了嗓子里,喝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臣知道的可真不少。”李善用笑了笑,她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又岂会把所有的筹码都赌在一柄铜簪上? “臣查了制敕库存档,这才知道陛下对付豪族巨贾的谋局,从数年前已经开始布设了。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真乃国手也。为了歌颂传扬陛下的这些丰功伟绩,臣特命教坊司排演了新戏目。这些年来,陛下扩张亲卫、大用寒门仕子、密织罗网窥探臣工士绅阴私……臣将这些统统都编进了戏文里,就是外头戏台上唱着这一出。陛下请听,很快就要唱到这一折了。” “不过是一场戏罢了,谁会当真。”皇上面色不动、语气淡然,然而眼周肌肉却微不可查地收紧了。 “若只是一场戏,自然不能取信于人,可是臣有证据呀。”李善用拿出一叠纸,递到皇上面前,“制敕库存档的朱批录副摘抄、太子殿下的口述、褚文昌的供词、褚文昌身份造假的证据……各世家固然忠君爱国,但若看了这些,恐怕难免寒心了。陛下以为呢?” 皇上一把夺过,于灯下细看,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握着证据的手离案上灯烛也越来越近。 李善用微微躬身,笑道:“臣忘了禀告陛下,这一份只是副本,臣为今日参加宫宴的宾客每位都准备了一份,只等时机合适,便会有人交给他们。世家豪族虽已被削弱大半,但终究树大根深,他们若是得知了真相,同仇敌忾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就未可知了。 “对了,成王殿下现也在外面看戏呢,一旦获得大多数朝臣的支持,当场就能行废立之事。陛下登基之初将亲兄弟赶尽杀绝,只留了个怯懦的成王装点兄友弟恭的门面,怕是不曾想过今日吧?” 皇上放下手里的东西,眯起眼睛打量李善用,随手拿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握在手里缓缓摩挲。 李善用脊背挺直,整个人宛如一柄新发于硎的长剑,泰然自若地任他打量,又笑道:“皇上这酒杯千万拿好,可别失手砸了。臣从前看书,最爱看那些埋伏下五百刀斧手,以摔杯为号什么的桥段。 “所以,臣不仅将这些东西为今天的宾客准备了人手一份,还往各地各处寄了密信。如果京城传出什么兵凶战危的噩耗,皇上雄才大略的真面目立即会被各地世家豪族广为传颂。” ——这就是李善用在宫宴前请皇后务必送到承恩公手上的那封信的作用了。 皇上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酒杯,目光阴沉地凝视李善用:“你这小姑娘,委实有趣。” “承蒙陛下夸奖。既然陛下已经恩准,就请立即草诏释放太子与无罪之人吧。”李善用将一份空白诏书铺到御案之上,然后拿出她早已拟好的底稿,请皇上照抄。 皇上双手握拳,迟迟不肯动手。 李善用拿起笔,蘸饱了墨,躬身双手奉予皇上,态度极其恭顺,语气却不容拒绝:“时间不早,外面的戏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