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人口简单,稍有体面些的不过是郭妈妈和几个从宫里带出来的宫女内侍。李善用才初到,郭妈妈就忙不迭地便来给下马威,她无意在王府多做经营,遂示弱敷衍打发了,本以为就能清静到重回东宫的那一日。没想到郭妈妈这盏灯也太不省油了,根本没安生几日就又来生事端了。 “那我把这些糕点撤了吧?”尔雅听得心惊肉跳,再看向那几碟美味的千层酥、枣泥卷、栗蓉糕、窝丝糖,目光简直像是在看毒蛇猛兽。太子逆案还未查清,鹰扬卫尚在四处查访李善用的下落,如果被赶出襄王府,他们还能往何处容身? “不用。”李善用抬手拦住她,“俗话说,天予不取,必受其害。不如借着这送上门的把柄把这些事料理妥帖了,否则这节骨眼上谁有工夫与他们没完没了地纠缠。” 郭妈妈目前展示出来的这点儿虚言恫吓、搬弄是非、栽赃陷害的小花招,兴许她自己挺得意,可在李善用眼里,就像学童骗先生自己只是没带窗课而不是没写一样不值一哂。李善用从前并不拿她当对手,可是现在皇后娘娘要求她留在王府与孟湉继续周旋,那就不得不花些精力将王府整顿一番了,不然今日下毒、明日栽赃、后日谗害,她每天被这些污糟琐事牵扯精力,哪还有时间谋划朝堂上的事? 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郭妈妈急着跳出来不停挑衅,就别怪李善用拿她杀鸡儆猴、树立威信了。 李善用一贯的行事风格是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极致。既然郭妈妈设下此局,不若就将计就计,借着她自己亲手设的局把她自己套进去,好好教训一番,这样对她的打击效果是最好的,能花最小的精力将她彻底打服,从此再不敢生出半点异心。 她慢条斯理地吃完了糕点,用舌尖舔了一圈唇上沾的糕点渣,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她明明没做什么不妥的动作,明亮目光中那种兴致勃勃的猎杀之意,却让尔雅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李善用笑了笑,站起身来,大大伸了个懒腰,放松了一下奔波一日、十分疲惫的腰背,随口说道:“倒是不知襄王今日会不会来爱莲居,我还有不少事要问他呢。” 话音才落,门口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门口帘栊被高高掀起,一股冬日的寒气拥了进来,孟湉走进房内,眉目带笑、软语温言:“你有什么事要问?尽管问,本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郭妈妈闭眼躺在摇椅上,偎着熏笼取暖,默默琢磨心事。忽而听见门上被重重敲了两下,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我的郭妈妈,您可真沉得住气!”荣子大着嗓门叫了一声,瞥见郭妈妈的眼色,又讷讷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我听说大王弄了个女人回府,可是真的?” 荣子原是昭阳宫的宫女,史贵妃给孟湉挑选侍寝宫女时,取中她相貌中上,既看得过去又不会过分出挑,且为人憨朴、勤谨忠心,就将她与另一名宫女一同赏给了孟湉。可是,孟湉那样眼高于顶的人,哪里看得上如此平庸的女子,要不是看在她做得一手好菜,早就打发回昭阳宫了。因此,荣子一直非常有忧患意识,听说李善用进府,便立即赶到郭妈妈这里打探消息。 郭妈妈不紧不慢地说:“千真万确。人已经到了,现安置在爱莲居。” “爱莲居?”荣子琢磨了片刻,那爱莲居位置偏北,紧挨着角门,离大王的寝殿极远,往来极为不便,于是笑逐颜开地拉着郭妈妈的手,满脸心照不宣的暧昧表情,“我就知道妈妈疼我。” 她殷勤地给郭妈妈端茶倒水、捏肩捶背,讨好了半晌,又问:“那新来的究竟是什么名分?大王交待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