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文珠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变换得甚是有趣,李善用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悠悠然从她身边走过,到东边下首拣了个位置坐下,闲闲地捋捋衣袖:“文珠姑娘今年十几了?” “十九。” “这么年轻就是二等宫女了?啧啧,真是前途无量。” “……”文珠迟疑着看她,没敢接话。这是听错了吧?你个比我矮半头的黄毛丫头,在夸我年轻吗? 李善用语气高深地问:“以前没领过宣谕的差事吧?” 文珠摇头。皇后不理宫务,又生性好静,他们这些宫女等闲连出清元宫的机会都少,更何况是宣谕这等威风凛凛的差事呢。正因如此,她才按耐不住,明知田婆婆爱坑人,还是求来了这差事。 “啧啧,”李善用面露同情,“今天这一趟,本也不是你的差事吧?” 文珠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又摇了摇头。她还没意识到,先前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李善用就压下了她的气势,这会儿又是几句话的工夫,她已沦落到与守门小宫女一样,在李善用面前只剩下点头摇头的份儿了。 文珠气势已馁,李善用也不想太过咄咄逼人,便收起疾言厉色,换上推心置腹的语气,很是诚挚地说:“毓秀堂嘛,是宫里难得的清贵地界,几朝天子都曾封赏过的,谁来此处都得敬上三分,我们师姐妹几个更是已出了师,马上就要授实职了。你来宣谕,若是一个不好弄得僵了,日后可是不好相见。不过呢,皇后娘娘乃一宫之主,那是母仪天下的尊贵,来宣谕也不能过于谦恭,堕了中宫威严。你今日领的,可是一桩棘手的差事,论理本该是典言女官出面,带上年长有体面的宫女来办才对。” 她皱起眉头,似乎百思不得其解,“是谁跟你有这么大的仇,把这种差事派给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宫女,还让你独自一人就这么过来了?” 今日这桩差事,的确有些不好启齿的地方。清元宫里如今是二分天下,沈婆婆是皇后娘娘从娘家带出来的贴心人,在潜邸里就一直贴身服侍,田婆婆则是清元宫的管家婆,掌管着里里外外的事务。两位一等宫女各有势力,相互之间颇有些王不见王,文珠是沈婆婆的手下,可这宣谕的差事是田婆婆领的,本该是田婆婆那边的人去办,她因实在垂涎这桩差事,才特意瞒着沈婆婆去求了田婆婆…… 其实,文珠因是沈婆婆得用的人,这些年没少挨田婆婆坑,这次大着胆子求了差事,也反复思虑过,没想到还是被坑了,而且这次的坑这么深。 见李善用没有揪着她的错处不放,反而一片好心帮她分析,文珠如蒙大赦,再顾不得什么堂堂二等宫女的面子,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实话都倒了出来:“是田婆婆使我来的。皇后娘娘吩咐请你们明日去清元宫一趟,田婆婆说,娘娘这是要留下你们任职。她还说,毓秀堂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明儿你们来了清元宫,我们这些清白女孩儿说不得倒要与些官婢罪人一处当差、任你们差遣了……” 李善用听到这里,定睛看了她一眼,目光凌厉,极具威势,文珠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捂住嘴,连连解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这都是田婆婆说的,田婆婆与我们沈婆婆素来不睦,她是故意害我的!” “呵,”李善用轻轻一笑,“田婆婆是清元宫的管宫宫女,她害你做什么?” “你不知道,我们沈婆婆对娘娘极是忠心,也得娘娘信任,田婆婆嫌沈婆婆碍眼,又害不到沈婆婆,就常来坑我们,要不是沈婆婆护着,清元宫早成田婆婆的天下了。”文珠似乎想到了什么,一番话说得吞吞吐吐、避重就轻。 前面费心铺垫了这么久,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