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跳了起来,廖缪缪止不住笑着反复说“我要告诉我姐姐去”,梅夷光则难掩欢欣之色地向陆女官连连行礼道谢。 陆女官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床前,掏出手绢帮李善用擦掉不停从眼眶里涌出的泪水:“忍着,毓秀堂的人是不流泪的。” 那一瞬间,李善用短短人生中所有重要的人的面孔,同时在她的眼前浮现:她爹、她娘、商管事,还有唯一活着的……乌瓜。 “咱们善善像爹爹一样聪明,一定要寻个名师精心教导。” “善善乖,小辫歪了不好看,娘给你重新梳,保证美美的。” “咱们做官婢的,只有考上了毓秀堂,后半辈子才能堂堂正正地做个人!” “师父说了,我比你大,应该照顾你,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大声喊我,我一定过来保护你!” 李善用深深吸气,大声回应:“是,我不流泪!”然而,尽管她拼了命地眨眼,眼泪却仍是不争气地往外涌。陆女官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手,一腔强抑的哽咽终成痛哭。 兴奋过后,廖缪缪三人各自回去交接工作、办理入毓秀堂就读的诸项手续,李善用则暂时留在毓秀堂养伤,待伤势初愈后,才回了一趟织染院。 时隔半个月后重回掖庭,一切仍然极为熟悉,却莫名地又有些疏离之感。毓秀堂的新衣还未做好,李善用穿着旧时的官婢衣服,摸摸腰间悬着的毓秀堂女官腰牌,长舒一口气,昂起头,再一次走进了掖庭丞所居的院落。 守在门口的依旧是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魏,远远地瞧见个官婢走过来,他快步过去喝止:“哪儿来的官婢,敢在这里乱闯!” 李善用止住脚步,反手在腰牌上轻轻一敲,斜眼冷冷一瞥,一言不发。 “李……李善用!”小魏见了鬼似的吓了一跳,转眼又猛地深深躬身作揖,“哦,不不不,是李女官。” 李善用心下意外,有些不解。 小魏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说:“林丞收到了毓秀堂的行文,掖庭上下都知道您考上了毓秀堂,做了女官。” “李善用求见林丞,劳烦通传。” 这话一出,李善用自己都有些恍惚。就在不久前,她站在同一个地方,对着同一个人,说过同一句话。那时候,她的遭际可委实不怎么令人愉快。 “是。”小魏又是一躬身,半句废话也没多说,飞快地跑去通传了。不过片刻的工夫,他又跑了出来,然后恭恭敬敬将李善用请了进去。 林丞是个中年宦官,中等身材,相貌普通,身着官衣,略有些发福,见李善用进来,特意从座位上起身相迎。 李善用不卑不亢地平礼相见,他亦很是客气地还了礼,满脸堆笑地拱手道:“恭喜李女官得入毓秀堂。” “多谢。”李善用微笑颔首,“还有些手续需要办一办,劳烦林丞费心了。” 林丞连道“不敢”,请李善用坐下稍等,又命人奉了茶,然后亲自给她办手续。 李善用啜着茶,默默看着林丞出神,他的态度真可谓前倨后恭。身份不同,态度不同,一切就是这么现实。 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她认识到,在宫里身份最重要,甚至比人命更重要。纵使她再不赞同,这也是宫里人每天践行的原则,她现在还无力改变。 林丞在掖庭的花名册中找到李善用的名字,以墨笔在上面划了一杠,又在旁边注了“调出”两个蝇头小字,然后抽出信笺写了几封文书并加盖了官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