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背熟,明天卯正于庭中考试,能通背者进入下一轮考试。”陆女官还是那副说一不二的样子。 考生们顿时一片哀嚎。 李善用:“……”她现在把“不厚”两个字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有人大着胆子说:“陆女官,劳您看看时辰,没时间背了呀,不能明日下午考试吗?” 陆女官微笑:“明天卯正背不出的,统统淘汰。” 毓秀堂的待遇很好,斋舍里准备的不是廉价的油灯,而是亮度高、烟气小的蜡烛,他们刚进入斋舍的时候,还在感叹这日子可真好啊,可现在他们只觉得,这日子是真特么好啊…… 夜色越发深沉,然而没有哪个考生敢上床睡觉,斋舍的所有房间都灯火通明。与旁人不同,李善用并没有立刻开始背诵,反而拿上自己的小册子往外走。 章九辂眼巴巴地瞧着她,鞋尖儿晃晃荡荡地蹭着地,小声说:“我不识字。” 李善用止住脚步,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略一思索便说道:“我的同伴也有不识字的,我去给他们讲讲,你要不要一起来听?” 章九辂红着脸点了点头,乖巧地跟在李善用身后。 李善用看着地上尤其高大的影子:总觉得自己仿佛突然捡了条大狗狗…… 小册子的难度不高,比童蒙水平略高而已,生僻字很少。李善用虽然今年才八岁,但自幼天资不凡,又得名师开蒙,小册子上的字她几乎都认识。倒是乌瓜他们,虽然比她年纪大,但从小没进过学,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只能听李善用一个字一个字讲解强背。 李善用一边朗诵读音句读、讲解词意句意,一边在心中默记,很快就背得八九不离十。乌瓜他们却还是背得一知半解。 “‘夫人者国之先,国者君之本。人主之体,如山岳焉,高峻而不动;如日月焉,贞明而普照。’就是说……”乌瓜眼冒金星地说,“皇帝的身体是一座会发光的大山?” 李善用:“……先背下来要紧,如何理解并不重要。” 章九辂指着另一处,弱弱地问:“这个怎么念?” “哪里?”李善用看过去,顺着读道,“人主好高台深池,雕琢刻镂,珠玉珍玩……” “???”李善用一下子愣住。 那句话的最后四个字是“黼黻絺绤”…… 大家求知若渴地看着李善用,她捏着纸页抖了抖,“噌”地站起来:“我出去转转,你们自己背,有不会的先跳过去,等我回来再讲。” 乌瓜面色不善地盯着章九辂,章九辂默默地低下头,哀怨地想:我没说错话呀…… 今夜是朔日,月光黯淡,毓秀堂到处都黑漆漆的,只有甬路旁的路灯明明灭灭地发出昏黄的光线。 李善用凭着白日间的记忆往里走,各处都静极了,只有鸣虫唧唧之声,她不禁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这才发现已经起了满臂的鸡皮疙瘩。 正不知该往何处去的时候,恰见远处遥遥地有灯影闪烁,李善用连忙迎着光走过去问路。那是一个执着香燃子的宫女,耐心地给她指了路,又提起灯帮她照了一段路才自去了。 按照宫女所指的方向走了片刻,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了一个亮着灯光的窗户。透过半开的窗户,李善用看到陆女官穿戴整齐地独自坐在窗前读书,仿佛正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终于走出无边夜色见到光明,李善用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