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谨慎了,头也悄然垂得更低了。 王管事坐在上首,拖长了声音高声教训:“尔等官婢都是戴罪之身,入了贱籍,律比畜产,原已不算人了。朝廷给你们一个当差赎罪的机会,谁要是敢不好好珍惜,打死勿论!” “你们要是不信,就出去打听打听,洒扫院里哪年不抬出去几个不懂规矩的官婢!” 王管事的疾言厉色伴随着孔四儿的惨叫求饶充斥着织染院官婢的耳畔,他们的目光悄然变了,从前的麻木之色重新爬上面孔。 是啊,官婢命贱,各院管事生了气,说句打死也就打死了,事后往林丞那里随便报个暴病、落水之类的缘故,连问都不会有人多问一句。 同样官婢出身的商管事掌管了织染院以后,废了许多严苛的规矩,又对他们着意照顾,他们才过上了几年人的生活。可是,出了织染院,掖庭官婢仍是律比畜产,任人肆意打骂欺凌也绝不许反抗的。 李善用站在人群之中咬唇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她把视线投向王管事,王管事也恰在看她,目光中满是奸计得逞的快意。她默默地把自己的掌心掐出了紫红的印子,商管事把织染院交托给她,可是关键时刻她却没本事护住大家,只能任凭王管事作威作福。板子虽是打在孔四儿身上,却更是打在李善用的心上。 张红儿、刘二丫久在掖庭,早些年多次受过追比,熟知规矩,欠的功程也不算多,先时不动,是盼着李善用能赶走王管事,免了追比。见李善用无计可施,洒扫院的人又下手狠辣,二人对视一眼,识时务地自己走上前去,依着规矩在王管事跟前跪下,脱了裤子伏在地上,自己报数:“奴婢张红儿,欠一日功程,该领十杖。”“奴婢刘二丫,欠半日功程,该领五杖。” 那边孔四儿的二十杖已经打完,滚得浑身都是污水,口里的血淌花了半张脸,已疼得没力气爬起来,趴在地上小声哀哭。洒扫院的人犹不肯放过,故意往她腰眼上一踢,斥道:“滚远点,别在这里碍事。”然后大步从她头上跨过去,又对张红儿和刘二丫用杖。 二人领了杖,瑟缩着对王管事磕头。王管事坐在上首看着他们,目露满意之色,倨傲教训:“今后要勤谨用功,再有差误,加倍重责。”说罢,她派头极大地一摆手,“去吧。”二人便又磕了个头,躬身退下。 这二人开了头,织染院的老人们都想起了从前的老规矩,自知欠着功程的几个人,不再指望有人能救,认命地不待点名,主动走上前去领杖。 待欠着功程的几个人都领了杖,互相搀扶走到一旁,孔四儿也被小姐妹架到了旁边,王管事还不肯带人离开,目光不停在织染院众人间打转。 李善用只得上前问道:“追比已毕,不知王管事还有什么教训?” 王管事点着功程册上的一个名字,眼睛闪着狠毒的光:“这个罗令娴欠了七日功程,怎么不出来领杖?” 罗令娴便是罗姨。 欠一日杖十,欠七日便要杖七十,罗姨病骨支离,倘若如数受了,断然绝无生理。 李善用闻言猛地抬头,看到王管事毫不掩饰恶意的嚣张笑容,心里突地一跳,瞬间明白了她今天的真正来意。 虽然都是管事,但织染院是肥缺,洒扫院却是苦缺,没多少油水可捞。 罗姨资历深、技艺高,在织染院的威望仅次于商管事,且二人私交甚笃,如果商管事升任计史,很有可能推荐她升任管事,接管织染院。罗姨也必定会尽全力辅助商管事争计史。 除掉罗姨,等同斩去商管事一臂,一则可以增加王管事争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