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图省钱,只在街上唤名游医,胡乱开些汤药灌下。又见病人目眩发寒,便于她盖上大被渥汗。 岂止痢病者,寒热皆为内毒达外,空有表症,实非外感。这一发汗,热邪助长,积于体内,当晚便一命呜呼了。 王夫人听说,倒伤感半日,欲提携提携魏家女孩儿,身边偏无空位儿。恰好邢夫人嫁来没两年,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她便悄命林之孝家的,将人安插在那院里。 且说魏家的见问,因道:“我也是闲听来的,并不真切。像是为琮哥儿比环爷兰哥儿多着八两银子使费,环爷不服气,常借故排暄琮哥儿。” 王夫人讶异道:“八两银子?可也不算小数,从哪里差出来的?” 魏家的干笑道:“听说是三姑娘叫蠲的,爷和哥儿学里吃点心买纸笔的钱,太太怎么忘了?” 王夫人恍然道:“三丫头管家....可是三四年前了,怎么现在还按那例行?再说既要免,就该大家一样,不均不匀地,难怪人闹。” 想一想,又恨道:“环儿这下流种子,眼皮子又浅,嘴巴又尖。有比那几个钱的,怎么不比比做文章?上回大老爷还说,琮哥儿书读得好呢。” 皆因宝玉近日不大去学堂,贾环难免“山中无虎猴称王”,便欲趁机立威,收服众人。 又因贾琮和他同辈,且一般也是庶出,平素又温温顺顺地,正好拿他开刀。 谁知那些小学生中,有道贾琮年幼,却是长房之子,贾赦又袭着荣府世职。故两人先不对卯时,就有人偏帮着说贾环不是。 贾环羞恼成怒,又暗道:“每回给大爷请安,他总时常夸我,去年中秋,还赞我的诗‘有气骨,不失候门气概’ 。琮哥儿虽是亲儿,却惯挨他训斥,可知大爷深厌他。”如此想着,心中更定一层。 又见贾菌和贾琮一处,便“柿子拣软的捏”,时时对其发难,贾琮每一回护,他便欺凌得更狠些。又怕他父亲知道责罚,遂故意拉下贾兰——他素日为贾政所喜的,到时可做垫背。 如此闹得学堂沸反盈天,代儒老迈,无力镇辖。贾环见贾琮淡淡地,只当他生惧臣服,渐渐地挥拳动手,脸上都挂出幌子来。 贾赦有回看见,问时,贾琮只推骑射不慎。他身边的小厮原不大贴心,见如此,乐得装太平。且又瞧小主子不起,同玩伴们私下嘲笑过一两回。 魏家的深知其理,只是王夫人跟前,断不能俱实相告,便拿“少八两银子”等没要紧的闲话支吾,幸而王夫人不理论,倒罢了。 魏家的因道:“要说读书做文章,满府里谁比得过宝二爷?太太还只管说这话。” 王夫人听说,难免多瞧她两眼,只见她三十不到年纪儿,圆胖脸,细鼻梁,淡眉毛,长挑眼。遂笑一笑,道:“你家女孩儿病了?如今可好些?” 魏家的矮身答道:“托主子鸿福,好多了。” 王夫人又笑笑,道:“前儿老爷还跟我夸魏琪,说他机灵有眼色,腿脚也快。那么些随从里,独他是个尖儿。 唉,偏那王福....他妹子随娘娘进宫多年,一向忠心妥帖,单为这,也要给他作脸。说出去是个长随头儿,也好听些,只是委屈魏琪....” 魏家的红了眼眶,忙道:“抱琴姑娘忠心,王管事也不多让,我们都悦服的。再说凭老爷太太这句话,我们就值当了,有什么‘屈’不‘屈’的。” 王夫人道:“现有一件事,你转告你那口子,必要替我办成。”说着附耳交待一回,又道:“放心,我必不亏待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