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只听“刺啦”声响,绢已脱丝,连毡垫都染了一道黑。 姐妹们又是可乐,又是埋怨,都道:“看笔头儿那样细,也该温和些。”惜春道:“并没很使力,怪这绢太薄。” 宝钗接过笔,示范道:“墨不可太多,轻轻下笔,用力均匀,最忌忽轻忽重。” 惜春点头受教,再试试,果然笔迹纤细,似有若无。拍手道:“这个好!以后描画样子就用它了!”又向宝钗宝琴道谢。 探春推岫烟道:“四妹妹烧香不拜真佛,要谢的在这儿呢。”惜春忙过来道福。 岫烟红着脸,含笑不言。李纨道:“我们三姑娘和凤奶奶一样,又有口齿又有谋略。就该托生成男儿,和老爷们外头为官做宰。” 凤姐笑道:“你说迟一步,老爷刚去了锦乡候府,和人家三老爷吃酒哩!” 一句话既趣着探春,又趣着黛玉,不但逗得贾母前仰后合。姐妹们也你推推我,我挤挤你,望着黛玉偷笑。 正热闹间,忽见门口人影一闪,鸳鸯眼尖,看那人很像琥珀,忙先出去探问。 不多时转回来,先对凤姐丢个眼色,柔声劝贾母道:“老太太解了乏,就家去罢,姑娘们再玩会子,也就散了。” 凤姐亦过来相扶,道:“上回那羔羊牛乳汤,老祖宗不说好来着?晚饭我已吩咐预备了,别等冷了吃,存在胃里积油。” 贾母便也随她起身,众人送至门外,看人走远方回。 这里贾母回到上房,贾政正在厅上磨圈儿,见到她,忙亲自下阶搀住。 贾母因命鸳鸯:“把人远远带出去,不许一个近前。”鸳鸯答应去了。 贾母见贾政一副灰心丧气模样儿,哀叹连连,欲言又止,道:“不用那里乔张乔致,我嫁来一甲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有话只管说。” 贾政双目赤红,咬牙道:“宝玉黛玉的婚事,怕要保不住!” 贾母原拄拐坐着,闻言“霍”地起身,几上茶碗被衣袖带翻,“哐啷”砸在地下。贾母指着贾政,颤巍巍道:“你再说一次,什么保不住?” 贾政傍膝跪倒,禀道:“是北静王爷,他,他想纳黛玉为妃。” 贾母惊道:“北王?北王已有少妃,怎么娶玉儿...”说到这里突然停住,自己发回怔,流泪道:“我的玉儿,还要与人做小不成?” 贾政忙道:“虽不是正妃,也是侧妃....” 言犹未完,贾母大怒道:“听你这声气,是巴不得玉儿去了?少妃那样显赫家世,尚被太妃压制多年,黛玉无父无母的,到时如何自处?! 好舅舅呀!整日口口声声疼外甥女儿,原来都是哄人!” 唬地贾政左右张望,求道:“母亲噤声!这话传去外头,一家子就完了。 母亲想,北王除正妃外,只有几个姬妾,侧妃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贾母哭道:“你男人家,哪知内院阴私谋算,丝毫不下朝堂?黛玉没有父母亲族,需找个倚傍才能立足。顺着太妃,少妃不喜,跟着少妃,太妃必不轻饶。 那样个玻璃水晶人儿,经得起几回磨挫?你不看玉儿可疼,也要想想死去的妹子!” 贾政见老母苦泪纵横,数道泪水从帕下淌出,流入花白鬓发,不由又急又痛。 贾母哭了一阵,忍悲道:“既要娉嫁,为何女眷间不先通气?是北王亲与你说的?” 贾政摇头道:“是锦乡候三老爷告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