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蔑笑,都道:“痴儿!痴儿!人越折挫她,她越百般挽回,真是生来的贱命。” 舍儿又道:“宝姑娘还说多给菱姑娘盘缠,必不叫她受委屈,菱姑娘见没指望,只是低低地哭。 一会儿屋里又嚷起来,叫掐人中拿冷帕子,像是菱姑娘厥过去了,大家抢着救。闹了半天救醒,宝姑娘便叫她下去,和同喜同贵一屋睡。” 金桂冷笑道:“瞧瞧,我们这里遍地是老虎,要吃人肉呢!” 舍儿道:“太太也说送来这院儿,让我们看管,宝姑娘不干。又说菱姑娘有伤,恐牙子不收,等养两天再卖罢。” 金桂道:“不过癞蛤蟆躲端午,拖日子罢咧。”又交待:“这几天你不用做别的,只把院内院外盯好了,有事回我。”舍儿领命自去,一宿无话。 次日薛姨妈醒来,已是红日高照。她昨夜翻来覆去,一时担忧薛蟠牢中受苦,一时骇惧宝钗丢手不应,天明时才勉强合眼。 她有岁数的人,夜间走了困,次日便醒得迟。匆匆盥洗毕,忙赶来里间看女儿。 宝钗也正洗脸,莺儿捧着香皂手巾候在一旁,薛姨妈见状,只得先把那事不提,只问些“身上可大好了”之语。 梳过头换好衣裳,莺儿出去泼水,薛姨盘算半日,正要开口再问,忽闻人报“邢舅太太并邢姑娘来了,正在前院暂候”。薛姨妈满心懊恼,使气道:“不赶早不赶晚,偏这节骨眼上打岔!” 宝钗却浅浅一晒,吩咐道:“莺儿,还不请舅太太进来;同喜同贵,快斟茶拿点心。” 一面说,一面下榻往外走。路过母亲身边,顿一顿,低声道:“那件事,就依妈妈意思办罢。” 薛姨妈原想早起再劝劝看,谁知她一口答应。惊喜之下忙道:“好孩子,你安静歇歇儿罢,我去打发她们。”言毕来到堂屋。 果然蒋氏岫烟从外头进来,于是大家见礼,薛姨妈笑道:“稀客稀客,什么风把舅太太吹来了?” 蒋氏见她略消瘦些,气色倒还沉稳,便将“大爷”二字隐过不提,笑道:“久未向姨太太问安,当真失礼,今儿我负荆请罪来了。” 薛姨妈这几日见的人中,除却贾母,十个有九个会因薛蟠之事上来安慰。开始她还哭一哭,以泄心中郁气。后来非但不觉宽慰,倒像人在逗引她自揭疮疤,乘便取笑似的。 她素把薛蟠看成天上星,薛蝌当做地下泥,就算雨村婚事未成,也不肯在蒋氏面前露怯的。何况宝钗点了头,自家不日定会扶云直上呢。 因道:“舅太太这样说,可是打我嘴来了?咱们从大太太论起是亲戚,从蝌儿岫烟论又是亲家,哪就说个‘罪’ 字儿。”一边引蒋氏到客座上。 蒋氏确是听说薛蟠出事,一清早赶来打听的:“听说他得罪了朝廷大官,别再连累姑爷”。待听岫烟信誓旦旦“出事时二爷在南边,须连累不着他”,才略微放下心。 这会子薛姨妈亲亲热热地让座让茶,也只好打叠精神敷衍一番。又坐了坐,便推要去邢夫人那边,带着岫烟起身告辞。 还未出屋子,就听院中一人高笑道:“舅太太才来,怎么就要走?” 众人转过头,只见一位美人儿拾阶而上,金装玉饰,笑靥如花,不是金桂是谁? 礼毕,金桂道:“我那里已安排下午饭,还请二位太太赏脸。”蒋氏忙笑着道谢,又推辞。 金桂却恍若未闻,四下张望道:“宝妹妹呢?她昨儿宿在这里,这会子还没走罢?秋菱可在她身边?一同叫来大家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