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婆子气地一蹦三尺,直起脖子嚷道:“你看你主子来了,就要诬陷人?! 我们五个人十双眼,都瞧得真真地——是你们扑上来撕打,才绊倒菱姑娘。” 众婆子都道:“正是!我们都看见的,你们自己打坏人,还要恶人先告状。” 宝钗见她们吵闹,想道:“幸而大中午无人走动,不然她们高声大嗓地,叫人听去岂不没趣。 只是何婆子母女都在怡红院当差,回去胡说一句,叫人听见不妙,少不得设法压派住她。” 因道:“我虽不知春杏犯了什么罪,但钱妈妈既和她沾亲,何妈妈又是钱妈妈大嫂....若吵嚷得叫人听见,她们少不得要落褒贬。 她们又不是这院的人,好不好,一句‘牙齿磕舌头’就能带过去。就是闹到天上,只要我不计较,外人也不好管....” 钱婆子本性顽愚,除死守那一带花树外,别事一概不理。听宝钗说得认真,就先慌了神,忙道:“春杏的继祖母,是老钱隔了几辈儿的表姑——这也算做亲?” 宝钗正色道:“再不亲近,也挡不住妈妈几家的乱账。这还是园里人多,亲戚故交闹不清,才没人理论,不然定有人要嚼舌根。” 钱婆子听了便不吭气,她与春杏爹原是出了三服的表兄妹,春杏爹死后,两家渐次疏远,已六七年少有来往。 反倒弟媳何婆子,常替她照管柳堤花树,偶然忙不过来,还托姐姐夏婆子帮忙。 故张妈春杏一死,钱婆子非但不怨夏家,反帮着她们派春杏的不是。只料不到这等小事,宝钗竟会知道。 因嘴硬道:“姑娘别唬人!就是知道了,各人管各人家事,谁会嚼蛆呢?” 宝钗叹道:“你们有了年纪,自不必在意。但家里有女孩儿在园里当差的,岂不受连累?”说着一指何婆子,道:“春燕不就在怡红院么?” 何婆子因去年莺儿折嫩柳枝编花篮,大家吵嚷一通,过后又被宝玉压着赔了不是,心中老大不痛快。 她们这一干老婆儿,年轻时也有在闺内伺候的,得过几年体面。后来配人生子,除过奶嬷嬷并管家娘子,一律发到各处粗使。 今见大丫头们虽是孙女辈人,却有体统有权势,还反过来管制她们。婆子们哪个不暗怀妒怨? 先时王夫人看重宝钗,钱何两个还不敢当面排塇。如今薛蟠被抓,众人私下揣测,都道薛大爷活不成了。他一死,宝姑娘定要坐产招夫,寻个上门女婿延续香火。 果然这样,薛家就不好再赖在府里,更不能捏着主子款儿吆五喝六。 今日她们送花来,见莺儿要杜鹃,不由又鄙又恨,当即夹枪带棒跳骂一通。马、秦、栾三人不但不劝,还一旁扇风架火儿。 婆子们老脸厚皮,专挑下流喷粪的骂,一把力气也非丫头们可挡,莺儿文杏可不吃了大亏? 且说何婆子见论及女儿,急道:“春杏是蘅芜苑的丫头,一向受姑娘教导,她不好了,与我们春燕何干?” 说着斜眼朝宝钗一遛,咕哝道:“就笑话,也该笑话你们......” 薛姨妈见她们放肆到如此不堪的地步,早气得双泪横流,怒道:“好奴才!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和主子顶嘴!” 一边骂莺儿道:“你平日梆梆儿说嘴,怎么你姑娘受委屈,就只干看着?”莺儿垂首喏喏,不敢多言。 宝钗见母亲浑身发战,一边扶她往外走,劝道:“下人们吵嘴,就如猫儿狗儿对咬,听过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