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打误撞买到那新纱?” 薛蝌道:“谁说不是呢?也是蔷哥儿眼力好,别人见那番纱又透又硬,只能糊窗,都不买。 唯有蔷哥儿,别出心裁做成纱衣罩子,竟难得别致有趣。” 宝钗忙问:“是哪国出产的?南广可还多么?” 薛蝌道:“就是南境海沿子上一个小国,名字叫做拂遥的。” 薛蟠想了半日,道:“是不是五六年前扰乱边境,后派郡主和亲的那个?我记得他们专产木雕陶器。” 薛蝌点头道:“正是彼邦。我听父亲说,那里独有一种翠蚕,可吐青碧色丝。 此丝粗/硬且韧,织不出细密的绸锦,产量又少,故而无人在意。历来海商打那里过,只碰见了顺手收些来,我还是七八年前见过一回。 蔷哥儿在裁云坊做好成衣,托珍大奶奶献进宫去,娘娘一穿,果然人人叫好。听说圣上賜名,叫个云天碧。” 宝钗听说,只沉默不语。 一时薛蝌告辞,宝钗道:“哥哥可想过,做那云天碧的买卖?” 薛蟠扔掉瓜皮,双手垫头往被垛上一倒,道:“没用!才听蝌儿说,此项已交给周家了。” 宝钗惊道:“既是蔷哥儿进献的,怎么反落到周家手里?娘娘也只看着么?” 薛蟠戏笑道:“娘娘又做不得主,就做得,也是让蔷哥儿去办。 你不知道,娘娘可夸赞他呢,说当年买的小戏子很好。哦,就是那个龄官,总宣她进宫唱戏的。” 宝钗更不自在,岔话道:“珍大嫂子对蔷哥儿倒好,肯为他如此奔波。” 薛蟠笑道:“管他蔷哥儿蓉哥儿,反正都不是她儿子。”忽地翻身爬起,低声道:“我听说,中秋过后就要开祠堂,将蔷哥过继到珍大哥名下。哼哼,这下私盐要洗成官盐了。” 宝钗哪有心思玩笑?自思叔父亡故以来,薛家每况愈下。 洋货皮毛丝绒等厚利营项蠲的蠲,免的免,如今手中所剩的不过而而。 家中生意也只靠南北数家当铺、绸缎庄、药行、并几个货杂铺支撑。 外人看着自是富豪之家,然和十年前比较,已是日落西山了。 哥哥被母亲宠坏,早已指望不上。薛蝌又不服压制,私开店铺,虎视眈眈,而今又跳出个程咬金贾薔来。 更可惧的是,岫烟双绣已成,若此番真助元春复宠,无疑又给薛蝌添了筹码。到时内外夹击,或致一败涂地。 宝钗虑到此处,抬眼看看薛蟠,终劝道:“哥哥伤也好了,该去铺子里把货拢拢,盘点盘点。 再有上下管事、老师傅并伙计们,也要预备中秋设席吃酒。肯干的,刺头儿的,该赏赏该罚罚,都要哥哥操心。” 薛蟠摆手道:“往年你说我便罢,今年有了蝌儿,这些杂事怎么还叫我做?” 见宝钗欲言又止,忙接道:“我知道妹妹意思,是怕蝌儿做大,挤兑得我没地方。 唉,什么劳什子家主业主,只要他能将薛家发扬光大,还少我们一口饭吃? 外头的事妹妹且别操心,你只绣好嫁妆,无论玉的瓷的,有好人家嫁去便是。” 宝钗两眼蓄泪,心头一片冰凉,哽咽丢下句“哥哥看着办,我再不管了”,拔腿就往外走。 薛蟠两句话气哭了妹子,抬手轻扇自己一个嘴巴,唤香菱取过大衣服,出门往铺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