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忠’字!别看太爷先时疼我,一得了嫡子,真假就现出来了!不然会三瓜两枣打发我们?” 妇人傔著鱼与他道:“嫡庶有别,天下都一样,也没甚可恼。” 邢忠摇头道:“除了全哥儿,太爷对女孩儿也比对我好,宁可带三个妹妹上京,也不要我这庶长子。” 说着朝南边拱拱手,道:“要不是岳丈收留,我们怕还在蟠香寺那三间破房窝着呢。等哪天发达了,我必厚报你蒋家大恩。” 蒋氏忍不住道:“别怪我说话难听:当初太爷分给我们的东西也不少。要不是你财迷心窍,把钱都填在赌桌上,使一辈子也尽够了,何至这会子投奔别人?” 邢忠见她提及旧事,讪笑道:“这些年我可摸过骰子压宝?何必要来臊我!”又气道:“要是我们多分些家产,或者大家一同上京,就再玩几十年也不会到这田地!”唠叨一阵,又嫌酒菜粗糙不入口,絮絮个没完。 忽听舱外有人道:“妈也在呢吗?我与爹爹送醒酒汤。”话音未落,闪进位十五六岁的姑娘来,上穿一件杏子红绸袄儿,下系着豆绿梭布棉裙;鬓上一根卷草纹(注3)银簪,眉飞眼润,温婉端雅。她近前放下碗著,笑劝道:“风寒水冻,爹爹少吃冷酒才是。” 邢忠接过女儿手中巾帕,胡乱将脸一抹,仗着酒意道:“岫烟越发能干了......你姑妈家门第高人情广,烟儿将来落在那里,也未可知。” 蒋氏见他言语莽撞,忙拦道:“你不安静吃汤去,说这有的没的作什么?!” 邢忠酒劲上来,直起身梗着脖子道:“怎地不对?岫烟这般人品,侯门太太都做得!就算做不得,一个姨娘……” 话未说完,邢岫烟已满面飞红又羞又气,待要抽身出去,转念一想:爹爹的性子我是尽知的,此言定非酒话,不如现在绝了他的念头,以免将来多事。 因道:“爹爹醉了惯会取笑。实与爹说,女儿死也不做姨娘,您老以后休提此事。” 邢忠乜斜着眼道:“你孩子家知道什么?正头夫妻是好,但穷家破业的怎么过呢?还不如在侯门里做姨娘,虽然名声坏些,到底也没什么——仁义礼智信倒是好听,能当衣的?能当食的?” 蒋氏终究是妇人心性,踌蹴道:“小康之家做正房甚好;小家子不论偏正,怕都要受磨难;高门大户的姨娘,除非爷们知理,大的那个又好性儿.....” 岫烟耐性不住,道:“我知道妈妈的意思,但贫家儿郎若有志气肯下力,吃几年苦不算什么。一家子勤勤谨谨地,不怕日子过不起来。” 邢忠听见这话,起身将酒盅狠命一掼,又挥袖向桌上一扫。豁朗朗一声盘儿碟儿碎了满地,酒菜溅了三人半身,那碗骨碌碌滚到门帘下转了几转方停。 他圆瞪双眼,指着岫烟跳骂道:“怎么这样不知好歹!做姨娘有什么不好?生个一子半女就是主子了,一样地吃香喝辣!你嫁个寒门薄户,就算勤谨一辈子,我们也别想出头!” 蒋氏忙推他坐下,嗔道:“灌二两猫尿就作死!好好地闹什么?!”又向女儿使眼色,道:“烟儿还要预备上岸的家伙,这就出去罢。” 岫烟满心委屈,待要分辨几句,又恐真拌起嘴来,叫人听见要生是非,只得强捺心酸,施礼退下。 刚出去,就见张丰家的站在门口,欲进不退地,神色甚是尴尬。岫烟素敬她是父亲奶嫂,先笑道:“妈妈好。”又问:“妈妈可有事?” 张丰家的忙拉她到甲板上,悄指岸上道:“薛家哥儿来请大爷说话,还没上船就听见爷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