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引擎轰鸣,车轮飞转,烟尘播扬,一辆吉普冒着酷暑在公路上风驰电掣般疾驶。 端午节过后,洪水猛然上涨。天气也变得古怪起来,阴晴不定,时冷时热,一场暴雨冷得打哆嗦,一阵太阳晒得燎烤般的麻辣火烧。气候愈不正常,水芙蓉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直风尘仆仆地在各个工区来回奔波。得到龚向阳病势恶化的消息,她又立即赶赴龙凤山工区。 车窗大开,风在耳边嗖嗖刮过去,车内的热度却无法减退。她敞开衣领,摇动扇子,汗珠还是涔涔地往下滴淌。近日来,天气格外闷热,瓦兰的天空没挂一丝云彩,四野罩着一层昏沉沉的瘴气,炊烟在屋顶上盘绕,到处都在冒出水来。赤日炎炎,风影全无,宇宙恍若一个天衣无缝的大蒸笼,把人畜、田土、树木和屋场山水整个地蒸在里面,憋得眼睛发酸,熬得简直换不过气来。 田边菊从门口瞭见总指挥的小车开过来了,急步出门迎了上去。这位小巧轻盈的姑娘,身穿带小碎花的短袖衬衫,套着果绿百皱裙,雀蛋型的脸上挂着一丝忧戚的愁云,水芙蓉把她拉到身边,她大约理会了总指挥的意思,靠拢去,叹口气,把龚向阳的病情介绍了一遍。水芙蓉关切地瞧瞧龚向阳的病室,她又补充道: “苗院长给他注射了特效药,刚刚睡着。唉,高烧四十度,他也不肯歇一歇,过度的劳累加上这种鬼天气,终于把他压垮了。” 水芙蓉走进田边菊的卧室,继续问起工程进度和施工情况。田边菊一边泡茶,一边汇报,又一边在小圆桌上摆出了稀饭、酱菜和罐头。水芙蓉的心境渐渐平静下来,把凳子移近桌边,嘴角咧了咧,装做不称意的模样说: “我们最慷慨的姑娘,怎么吝啬得不近人情了,大热天,干吗不弄点凉菜来给她的客人尝尝。” 田边菊眉尖轻轻一跳:“我就去弄,马上走。” “嘻嘻,我是开玩笑的。”水芙蓉伸手拦住她,“对于你来说,我应该深表谢意——体贴入微地招扶了我们的总工程师,又如此热情地招待了我的饭菜。” 晚餐过后,水芙蓉走出宿舍四下观望。夕阳西下,天边泛起一片血红的光照。人们收工回来,都热得气喘咻咻,汗流浃背,打着赤膊,也止不住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蚂蚁忙忙碌碌搬家,蜻蜓狂飞乱舞,蚊子成堆成团的哼哼苦叫,水蛇胆大妄为地爬上了堤面,石头和泥水地面变得湿漉漉的。看了一阵,她回头对田边菊说: “落日胭脂红,无雨也有风。今天自然现象反常,值得注意。” “没有什么了不起。刮点风,下场雨,凉快凉快,那还好过得多。”田边菊随口应付着。她有点不在乎:堤上有防汛的民工和工区抽出来的突击队,工地有坚强可靠的专业队员和工作人员,回填的土石方压得又平又紧,工程质量也是相当过得硬的,以致觉得总指挥未免太过虑了。 “有备无患呐。天有不测的风云,谨慎点儿没害处。”水芙蓉又一次喊醒她,“工作愈顺利愈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田边菊点点头,“我主要是考虑专业队员太辛苦,总想少惊动他们,尽可能减轻他们的负担,让他们多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想法倒是不错。好呗,你去同胡主任他们商量一下,从今晚起,我们工作人员轮流值班,腾出专业队员多歇会儿气。还请你转告他们一声,堤段要加强巡逻,工地上筑起的钢筋骨架要绑牢加固,机械设备采取防护措施,同时注意与韩红梅保持联系。” 田边菊和胡区民商量好以后,向各专业队挂了电话,又到近边的几个住宿区走了一趟,提醒大家注意天气的变化,但又不必过分紧张。 夜色降临的时候,霍然刮起了强风,乌云遮住月亮,星斗也失去了光辉。胡区民停住脚,摸索着把头向田边菊凑拢去: “天变了,会有暴风雨。唔,野菊花,怎么不吭声,在想什么?” “哎,我现在就是担心他的病。”喉咙颤动得把声音哽塞了,田边菊很久说不出话来,“他病得那么厉害,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