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的李含章,已然是“作奸犯科”,既然有那个闲情雅致跑到外地和男朋友快乐逍遥,回来还装虚摆弱:“不就是坐了个通宵的火车吗?我以前上大学连硬座都买不到,厕所都是人和行李,我在过道上站了一晚上,看到有人上厕所,才能去坐那么一小会儿,也不至于这个样子,没见过这么娇气的。”曾燕一边把青菜切成丝,一边忍不住地发泄不满。 “含章平时也爱睡懒觉,睡眠不足……”尹一明没有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曾燕突然一股脑儿地说了这许多尖锐的话,并且声音还不小,她想替李含章分辩两句,却被曾燕打断了。 曾燕停了手上的动作,站直身子,悻悻地对尹一明说道:“那是她自己选的啊。之前说是周日晚上回来,改到昨天一早到,也不和我说一声,搞得我晚上一直在想第二天怎么替她圆谎。周五刘苗苗就问我她什么情况,要不要去医院,我还得跟着她一起说谎。明明是出去玩了,现在搞得像是失恋似的,至于吗!” 最后那句“至于吗”明显带着怒气,仿佛在训斥和发泄,尹一明第一次见到曾燕的情绪如此外放无遗。 尹一明知道曾燕并不了解事情全貌,虽然李含章也不爱说自己的事,但她出发前说的那一句和回来的状态,尹一明完全可以体会李含章的感受,她觉得曾燕这话说得过头了:“砂锅的水开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放米了。” “是的,然后要一直不停地搅锅底,免得糊底,”曾燕把洗好的米倒进锅里,拿勺子搅了两下,递给尹一明,“等水再煮开,就关小火就可以。”继续去切青菜丝。 尹一明安静地搅着米汤,她希望李含章没有听到,或者没有听清楚刚才曾燕的那番抱怨。 两室一厅的房子就那么大,李含章没有完全听清,但“娇气”、“至于吗”,她听得明明白白。 李含章一直压抑着的各种情绪一股脑儿的全部涌上来,能感觉到血液瞬间冲向头顶,脸涨红了,肉眼可见自己的肚子随着重重地呼吸一起一伏,本来因为经前腹胀,堵着难受的小腹逐渐阴阴的疼痛起来。 李含章害怕直面冲突,上一次让她觉得痛苦难捱、不知如何解决的人际关系,对象是大学时期一个同班但比她小的女生。女同学当着她的面“姐姐,姐姐”的亲昵,一见她就喜笑颜开的挽着她,十分亲近。两人先后去被广播站录取,李含章是编辑,女同学是播音。后来两人在校园主持人大赛同场竞争,女同学看起来一如往常,总是去宿舍向李含章倾诉少女心事,后来才知道,她出了李含章的寝室后就去其他宿舍示弱哭诉李含章如何如何有心机,比如仗着自己外形条件好,当了广播站站长还不够,还要和播音抢风头。 李含章被周围的人孤立了一年多,甚至主动退出广播站图个清静。直到下一届学妹学弟发现李含章本人和传言根本不符,联名上书学校宣传处,要求罢免挤掉李含章成为副站长的这位女同学,同届校友才陆续或直接或委婉地向李含章表达歉意。毕业聚餐时,那女同学还当着众人的面,怯生生地走向李含章,乖巧地递了张纸条,大意是对不起之类的。李含章打一开看,笑了,扔了,一句多的话都没。 用李含章妈妈的话说:“换个角度,感谢那个女生,让你在大学时就遇到了这样的事,也算是有个教训。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总是在你面前卖惨博同情分享心事的,可能对方只是在套你的话,转头就把你的真心话当成笑话讲给别人听了。” 但大学时就没能主动解决问题,用逃避冲突和远离矛盾来“自证”的李含章,这一次仍不知如何是好。同事且同住,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上看起来曾燕并无害人之心,只是性格使然,李含章能用的“逃避大法”只有隐忍和无视,还有一丝因为同情而产生的不计较。 可是今天,此刻,猝不及防的冷箭,一箭一箭,狠狠地扎在了李含章的心上。李含章已经察觉到了自己逐渐开始呼吸急促、头顶发胀。 冲过去质问曾燕? 还是摔门表示我的不满?可是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