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欲直起身,顾淮聿却握紧了手不让人抽开。
目光纠缠着,他牵引着她的手指触摸一颗颗细腻的贝母扣:“不是要看么。”
心里忽然生出惧意,害怕知晓他这些年的遭遇,那是比死亡还痛的钝刀。
裴今丢开手,挪退半步:“没被人打够?”
顾淮聿笑了,咳嗽两声:“打架要先学会挨打,我比一般人挨打。”
裴今听来揪心,却只能站在一旁:“赵庆元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们怎么会有恩怨。”
顾淮聿扯出懒散的笑,似乎扯动筋骨,睫毛轻颤:“如你所知我是个死人,不该活着的人,谁见了都怕。当初我误打误撞入了行,二少姑且算是留了我一命。”
“这就是你打地下拳击的理由?”
“为了生活,很多人什么都可以干。”
是了,赵庆元是个混蛋,有什么事都明着来,不会用这般手段算计。
可偌大的南洋,顾淮聿会回到她身边来的概率那么小,她怎么敢想。
“误打误撞打了拳击,误打误撞有一个师傅在高尔夫球场做事,误打误撞成了我的司机。”裴今紧盯住顾淮聿,“有这么误打误撞?”
“我很想说是宿命的安排,可讨生活就这么一回事,不是吗?”顾淮聿维持着漫不经心的姿态,脸色却开始泛白。
裴今没法说些什么,紧张地捋了捋思绪,把酒精棉和外伤用药拿给他,去厨房烧水。
氤氲里,水壶发出尖叫。裴今回过神来关火,转身看见顾淮聿过来了。他没穿外套,衬衫领口松开到胸膛,看起来已经处理过伤了。
“只有水。”裴今捡了一个马克杯倒水,“这里什么都没有。”
顾淮聿指了下后面一堵墙,酒吧陈列似的密密麻麻的酒瓶,许多是空的。
裴今把马克杯放到岛台上:“写作怎么能没有酒精。”
“这里是你写作的地方?”
他们都读过伍尔夫,一个女人如果要写作得有点钱和一间自己的房间。
裴今霸道地需要一整个空间。
就像防空洞一样的安全空间,连丈夫都不得侵扰,却让他进来了。
“今后不写了。”
“怎么会?”顾淮聿很惋惜似的。
“再写也没什么意义……。”裴今抿紧唇角,转移话题,“你真的不需要看医生?”
“打这么久比赛,我了解自己。”顾淮聿咽下止痛药片。
裴今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膝盖上:“什么时候受的伤?”
大抵灯光柔和,气氛静谧,顾淮聿诚实了一回:“最后一场比赛。”
旧疾未好,怪不得之前好好的天气,他忽然提醒说要下雨。
“这伤就成了你的晴雨表。”裴今说。
顾淮聿笑了,意外她这点小事都记得,想了想又觉得她从前就心思细腻,只是慢慢用冰冷与锐利伪装起了自己。
“你需要看医生。”裴今自顾自下结论。
顾淮聿说:“太晚了。”
“我知道!”裴今不愿表露分毫多余的关心,朝二楼走去,“你睡沙发,不准上来。”
她的裙摆如黑河淌过楼梯,裸-露的肩背纤细,挺得笔直。是记忆里没有的身姿。
灯盏智能熄灭,只余鱼缸的光照着,仿佛空荡荡的屋子里残余的一点气息。
房间里的电脑有一阵子没打开了,电量耗尽。裴今插上电,漫无目的翻看文稿,不知道要做什么。
裴今趴在桌子上,看着空白的文档,浮现出一行字:死而复生。
就像什么古早肥皂剧的开场。
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好似游鱼吐息的泡泡,连缀冒出来,没完没了。
裴今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小书,从头翻到尾,再看时间已经过了许久。疲倦的人该睡着了。
于是合上书,轻手轻脚地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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