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澈死前有钟家的事在前,算是一个有污点的皇帝,因此民间也未正儿八经给他守丧。
到了三十这一日,从城南到城北,到处都铺陈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沿河十里,灯火明灭。
钟家一贯有规矩,三十这天只要不出征,那就得在员外楼里吃顿团圆饭,小一辈的还能得压岁钱。
装压岁钱的小荷包都是钟氏做的,她女工好,每一个荷包上绣的祝福都不同。
今年公子策也得了一个,里头真就有两颗银锭子,都是元宝的模样,金线绣着吉祥话:平顺。
只是他的这只有些不一样。
别的字都绣的端正,他这只却有着歪歪扭扭,绣的人似乎不精女红。
他朝钟窕那看一眼。
钟窕小声地嘀咕:“娘绣太多了,绣到你这只说手疼,我就代劳了一下,你敢嫌弃就死定了。”
“哦。”公子策忍着笑:“不嫌弃。”
钟窕折腾着自己那个,笑容收了一半:“本分?!”
钟宥撇了个嘴:“我的是稳健。”
钟宴捂额:“慎言。”
钟寓跳起来:“啥呀娘,我的咋是清明?我还不够清明?我可清可明了!钟熠给哥看看你的是什么——嚯娘你偏心!”
钟熠抱着自己的那只笑的很腼腆,他的是简单的长乐二字。
前头给四个大的,说是祝愿还不如说是训诫。
钟律风大手一扬,不让闹腾:“都回去好好反思自己,你们娘亲自有道理,还能害了你们?”
都说严父慈母,在钟家却不尽然。
爹严就算了,母亲也不慈,尤其有了今年的事,更是时刻敲打他们要谨言慎行。
四兄妹中中窕尤为胆大,钟氏最近闲暇之余,还罚她抄经,命她平心静气些,挫挫锐气。
胆子大不是坏事,可钟氏已经被这次的事吓怕了。
她甚至多次劝导钟律风,要他辞官归隐,不再涉及大兆朝堂的事。
只是想也知道不现实。
如今外患未平,钟律风到底狠不下心。
公子策将荷包放入袖中,他靠在宾客上位,瞧着这一家兄妹打闹,喝了酒的脑子松了松。
他没过过这样的年。
一家人围坐一团,即便训诫却也是父母的苦心。
这里头的嘟囔是真的,笑容也是真的,抱怨更是实心实意的。
公子策就连出生都是被人算计好的,小时候要吃口好的,需要跪下请恩。
长大了吃喝倒是不亏,只是每回回去,都要经受一番公子凝的刁难。
他还不能反抗,得装着一副全然顺从,才能令公子凝快一点满意。
钟窕回眸时就看见公子策这样一副出神的样子,他望着窗子外高悬的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想悄悄挪过去跟他说话,外头就传来动静。
全帝都的人大约都知道钟家在此团年,公子策是特殊伪装后进来的,应当不会引起注意。
——那是谁会来打扰?
钟窕正想着,便听到:“太后娘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