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听闻穆九倾这般推测,施玉琅不以为意,
“眼前的难民已经这么多了,哪还有可能都往京城跑,岂不是全国的人都挤在这儿了?”
穆九倾轻笑,“这才哪儿跟哪儿?”
上辈子她虽然远守边关,但是却也知道京城爆发了一场多么大的时疫。
灾荒,瘟疫,演变到最后,自然是民怨沸腾,四处起义。
有头发谁愿意装秃子?
说到底官逼民反。
而她当时在阵前,也终究因着军备迟迟不到,最终苦战至仅剩她自己。
现在想想,庆帝这般无心朝政,发生那些事也正常。
比如现今已有流民入京,他仍像无关紧要一样,明明百姓日子苦不堪言,他却照旧好大喜功,一会儿修建王府,一会儿酬神祭天。
身居高位者,完全不能理解底层百姓的痛苦,本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便要逼着这水漫金山才幡然醒悟,这也不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而是意识到水也是可以颠覆一切这件事本身。
更别提还有个勤王虎视眈眈。
这一世唯与上一世的区别,便是她没想到勤王竟然提早回宫了,且这般针对自己。
一个皇上不像皇上,王爷不像王爷的国家,百姓无以聊生,终究是二世而亡的亡国之相。
施玉琅见穆九倾叹气,一脸忧心忡忡,只当他是担心林家军的将士,便拍了胸脯保证定然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本以为只是说说,没想到才一夜功夫,翌日她便给穆九倾送来了方案。
眼见施玉琅一双平时顾盼生姿的美目,如今眼底有两片乌青,穆九倾心知她必然是一夜未眠想好了对策,不禁心中也十分触动。
“姐姐固然总说凡事只为了钱,但待我却是当真从不计较。”
施玉琅轻笑,“妹妹对我有伯乐之恩,我虽然是女流之辈,没有妹妹那般巾帼不让须眉的家国情怀,却不是个小家子气的。”
说着,施玉琅摊开手中厚厚一沓文书,连着两间布庄的房契地契和账本一起翻了出来,甚至还有一张简略的京城及近郊地图。
“妹妹你也知道,咱们现在名下有两家布庄,我属实是殚精竭虑才扭亏为盈,先前是因为朝廷拨了军饷给镇西军造衣衫,不装那些料子用料不错,只是染那一次老涂,但军需不考究颜色,所以我才能蒙混过关。”
施玉琅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着,穆九倾听得一阵头大。
但她有一事不明。
“姐姐,当初镇西军是我带着打仗的,可朝廷派兵时不是统一寻了指定的铺子订购布料吗?”
按说这种事关军备,算得上机密事件,原本是轮不到普通百姓寻常开设的布庄可以参与准备的。
说到这里,施玉琅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颇有些轻蔑之意。
“当时我也知道官老爷很难让我分这一杯羹,只不过他们自己准备不充分。而西疆去年恰逢罕见严寒,真真是胡天八月即飞雪,听说就连六月也冷得要命。咱们赶制出来的那些夹棉单衣妹妹还记得吧?”
穆九倾当然记得,她甚至还记得,那些夹棉冬衣本可以足够过冬了,谁知道当时入了秋,那气候冷得新上了一层台阶,幸好有魏宸淞派人带来的新军备。
但是这与施玉琅所言又有何关联?
她困惑地看向施玉琅,
“还请姐姐明示,我是个只懂带兵打仗的粗人。”
施玉琅掩口一笑,“那还不简单?他们急着交棉布出来,便只能委托我们民间的布庄咯。负责筹集军备的官爷可没有那么好定力,当初押送他们去前线送军备的,可是九千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