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和施玉琅一并亲自上前致谢,穆九倾甚至很难认出眼前这个身穿低阶守门将衣着,形容潦倒落魄的的男人便是一度官至副将的赵松柏。
赵松柏追随林老将军多年,军事经验丰富,精通各种战术,和林老将军一众旧部统领关系向来很好,在昔日林家军之中声望很高。
自从林守疆林身故之后,十万大军虽然各自隶属于自己的统领,但总体来说几乎都是以他这个副将马首是瞻。
而林赋禅空有林老将军的遗腹子这重身份,却从不愿意多与军队众人走得近些,导致他在底层将士中压根没有什么存在感。
因此,在穆九倾以将军之名带领林家军大战西疆之前,林家军的核心领导者,可以说一直都是赵松柏。
眼下他一眨眼变成了一个区区看城门的士兵,这就相当于让当朝六部尚书下放去衙门当捕快,不仅是大材小用这么可惜,更是一种刻意的贬损。
“赵大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穆九倾的问题让空气一瞬间有些凝滞。
赵松柏低下头,手持长枪,并没有发言。
穆九倾能嗅到他的沉默中透露出尴尬和难堪。
细看他身上衣衫,似乎是有些破旧且不合身,赵松柏身材魁梧,但这衣服显然小了一些,他穿着颇有种捉襟见肘的局促感。
但比起他脚下那双已经撑不住他身板,露出脚趾的鞋子来说,这件衣服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穿小鞋,已然是意味十分明显的下马威了。
“赵大哥,有人为难你?”
赵松柏拱手,竭尽全力不露声色维持平淡,“末将无能,将军……见笑了。”
“别跟我打马虎眼,究竟怎么回事?”
赵松柏抬头,对上穆九倾那双眼睛里颇有些护犊子意味的神情,忽然间却禁不住有些心中愤愤然地发酸。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像是沙漠里干涸许久的人遇到了水,像是漂泊多年的游子回家见到了亲人,堂堂八尺男儿心中竟然有几分委屈。
“回将军,勤王……勤王接手了从前九千岁的职务,如今统领全京城的军队,包括我们禁军。兄弟们编入禁军之后,受到的待遇那是真的……”
赵松柏悲愤交加说着昔日林家军众将士如今受到的待遇。
原来自从庆帝放权给勤王之后,勤王不知是因为先前和穆九倾有些过节还是纯粹为了扶植自己心腹,总之昔日林家军,即镇西军的将士们,但凡当初有军功在身者,都被勤王以各种名目处罚,严重者甚至直接被剥夺军籍。
“将军你有所不知,当初几个在西疆战场上受了伤的弟兄们,往后日子本来就难了,他为了缩减开支,也一并开除了军籍,弟兄们都是为国捐躯,没了朝廷的抚恤,他们怎么生活?有妻儿老小的又要怎么过日子?”
他并没有告诉穆九倾,他这一身褴褛,便是因为掏空了自己的口袋接济那些兄弟们。
但即便如此,仍然是杯水车薪。
其实不用赵松柏说,穆九倾也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
“赵大哥,是我拖累了你们……”
勤王针对林家军,其实是针对她。
只是她不知道,堂堂王爷,竟这般心胸狭窄。
倒是和他那个好哥哥庆帝如出一辙。
穆九倾的拳头握得很紧,面色铁青。
“赵大哥如今有何打算?”
“属下本想一走了之,只不过,若我再没有这点微薄俸禄,弟兄们的日子便更难过了……而且……我一直等着机会,想和将军一起揭发那老林氏,总不能,让林老将军在天之灵不得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