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宸淞望向躺在地上毫无闺阁女子礼仪的穆九倾,心里说不出的奇怪。
他自掌权起便是人人眼中的奸臣败类,大部分人畏惧他,偶然有人在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时会崩溃、会破口大骂、会摇尾乞怜,但很少有人在他面前哭。
他望着此刻穆九倾一言不发单单从眼角流泪的模样,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你哭起来的样子,很丑。”
心中说不出的烦躁。
穆九倾这会儿红着眼睛鼻子的模样定然说不上多少看,但要说丑,也不至于。只是他看着她那样万念俱灰地躺着,便忍不住心里有些焦急。
又禁不住在推想,她竟这般舍不得林赋禅?
越想,便越觉得气,说不出的心里不舒坦,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越加笼罩在心头。
“若是你真的不高兴,明日找人把将军府整个夷为平地也无不可。”
魏宸淞淡淡说着,开口后便蹙眉。
事到如今去铲平将军府,于他而言并无任何利益。
而他从不做这些没有好处的事情。
这是他从记事起便刻进骨子里的认知。
他自己怎么会开口这样说。
但幸好,穆九倾开了口,却也并不要他这般做。
“往已经死了的人嘴里喂毒药,岂不显得多此一举?林赋禅已经是咸鱼一条翻不了身了,九千岁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魏宸淞摇头,“我真是很不明白你,说你喜欢林赋禅,你又不承认,说你不在乎他,可你今日休夫的大喜日子,偏又一个人窝在房里借酒浇愁痛哭流涕。”
穆九倾闻言,扯过魏宸淞的衣角,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朝着他怒道,
“因为林赋禅说,我曾经是他的妻子,所以我这辈子都抹不去他这个污点!”
一刹那豁然开朗,魏宸淞觉得房间的光线亦跟着明亮几分。
他淡漠一笑,“穆大小姐驰骋沙场的英雄人物,竟然也会在意这点小事?”
说着,他牵着她的手,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透进屋内满地霜华。
冷风骤然吹入,穆九倾的酒意也去了几分。
“这世上本无完美,你不过是一时踏入了黑暗而已,都已经休夫,等着你的便是黎明白昼。若你在意他,那么他说你曾经是他的妻子便很有说服力,但只要你不在乎他,过往种种,便只是一段回忆。”
穆九倾定定望着眼前的男人,不由得有些怔神。
风雪月光交汇在窗前,映着他当世无双的姿容,衬得月光亦不复皎洁。
“九千岁,这是你第一次出言安慰我。”
穆九倾吃吃笑了,向前栽倒在魏宸淞怀里,于是他一身清冽好闻的气息便团团裹挟住她。
“为什么,今天特意来见我,又开解我?”
魏宸淞顿了顿,并不正面答她的话,却是又用另一个问题还了回去,
“那夜在勤政殿,为何不告发我?”
庆帝疑心于魏宸淞,那一日,若穆九倾将他推出去,便不是魏宸淞,庆帝也必然会“大义灭亲”,而揭发魏宸淞之人,必是大功一件。
穆九倾知道。
魏宸淞也知道,并且他也知道穆九倾很明白这一点。
他只是不解,穆九倾竟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告发他。
穆九倾笑着睨了他一眼,借着醉意半真半假道,“美人儿绝色如此,本将军怎舍得。”
顺势在他下巴上用指尖轻轻摩挲而过。
魏宸淞一愣,随后蹙眉,
“穆九倾,你认真一点,借酒装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