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桂兰是京郊人。还真让五小队队长何满仓的媳妇蔡莲花骂对了一半,孙桂兰的妈就是京城提拉胡同春香楼里的妓女,她跟着她妈在春香楼里度过了十个春夏秋冬,他爸是谁,她妈自己都说不清楚。孙桂兰打小就见惯了男人来这里看到女人那副丑陋的嘴脸,听惯了女人发嗲的挑逗和放荡的尖叫声,不过,这些妓女对她都挺好,糖果,点心没少吃她们的,但她实在受不了有的妓女身上散发出一股臭咸鱼的味道,她妈告诉她说这是身体糜烂散发出的气味。得了花柳病的妓女,实在不能接客了,老鸨就会让家丁把她们撵出妓院,她就看到过一个被老鸨撵出去的妓女最终饿殍街头,一群人围着她的尸体议论纷纷,从那时起,她开始厌恶妓女,包括她的妈妈,再大一些,她觉得那些嫖客更让人厌恶,妓女是因为生活所迫,而嫖客差不多都是吃饱思淫欲找妓女来发泄兽性的。解放后,政府取缔妓院,收容妓女,定期给她们检查身体,结果,孙桂兰的妈妈检查出了宫颈癌,已进入了晚期,解放军把寄托在部队开办的少年管理班的孙桂兰带到医院,她妈告诉解放军,她在京郊大红门有个兄弟,叫孙富贵,脚有残疾,是个伙夫,在区上给政府做饭,她死后,希望解放军把孙桂兰交给他。她妈死后两个月,解放军把孙桂兰交到了孙富贵的手上,孙富贵当时还是孤身一人,就收留了孙桂兰,小丫头长得满水灵,就是不喜欢读书,在妓院呆到十岁,解放后才去上小学一年级,她舅舅收养了她,又转到了她舅舅所在地的学校,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她索性不去学校读书了,一天到晚就跟他舅舅到政府大院里玩儿,到了十六岁,这一年她舅舅总算谈下一门亲事,给她找了个舅妈,她便跟舅妈一起进了合作社,从合作社一直干到成立人民公社,到了她谈婚论嫁的岁数了,当地人都知道他妈旧社会是妓女,就算她长的是闭月羞花的容貌,媒婆一提到孙桂兰,男方家脑袋都摇的像拨浪鼓,男方家的理由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天生会打洞 ”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女承母业 。没过几年,赶上北京修地铁,她舅舅被派去给民工做饭,他提出把这个外甥女带到工地上,外甥女可以在食堂打个下手,领导同意了。在地铁工地上,孙桂兰结识了干木工活的贺老蔫,她舅舅看贺老蔫是个手艺人,将来两人的生活肯定没问题,而且,一个少言寡语,一个性格活跃,满搭的,尤其贺老蔫不在乎孙桂兰是妓女生的女儿,也不在乎她爸就是个逛窑子来玩玩妓女的嫖客,她舅舅找人按两人的出生年月算了生辰八字,选了个黄道吉日,就在工地食堂张罗着把婚事给两人办了。孙桂兰生性直率,善解人意,那夜她看到大马猴渴望女人的眼神,心生怜悯,她愿意让大马猴抚摸自己的身体,同样,贺老蔫成了一个废人,她没有想到独自跑回京郊,而是依然留在何集村,坚持守在他的身边,孙桂兰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但村里人硬把破鞋的名声强加在她的头上,孙桂兰说了,就算是破鞋,她也一定是一双绣着红牡丹的破鞋。
孙桂兰带着周大龙在村里穿街过巷,到村东头老咋呼家买了一斤油炸小干鱼,周大龙一看,原来就是不刮鳞,不破肚的小河鱼直接放油锅里炸,炸完之后再放些茴香之类的香料焖,鱼入味即可起锅,这个囫囵鱼,还是老咋呼家的祖传手艺,爱吃他这一口的人遍布全省各地,有不少人就喜欢这种苦不拉叽的味道。周大龙还是头一回听说这叫囫囵鱼,叫法挺新鲜,今天一定要尝尝,一块钱一斤,孙桂兰大大方方买了三斤,平日里,惦记这一口的农户,顶多就花五角钱买上半斤,解个馋,一年半载也买不了几次,孙桂兰一下子就买了三斤,别人的钱花起来就是大方,老咋呼也大方了一回,分量给的足,秤杆翘得到高高的,周大龙都撑大了眼睛,他吃惊的是老咋呼补给她的七元钱,孙桂兰没有还给他,而是入了自己的腰包,想想也对,是吃派饭,孙桂兰家里还要另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