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龙不可能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待着,祸是他惹的,罪是他犯的,可他喜欢郝宝枝是真心的。周大龙就凭着这个想法,又悄悄溜到了昨晚吃鸡喝酒的“京剧团小食堂”。周大龙临出门,找了顶草帽,又戴上墨镜,白色老头衫,蓝色大短裤,脚上穿一双三接头皮鞋,就这样不伦不类的走下了楼,他想,即使刘本涛安排人监视他,他装扮成这般模样,也末必能把他认出来,周大龙刻意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四周瞧瞧,看是否真的有人在监视他,在确认自己现在还是自由的,便顺着老街钻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小胡同,胡同两边的房子一色的青砖灰瓦带院墙的四合院,早年间,这条胡同属于县城大户人家的富人区,现在里面住的人,基本上是这些富人的孝子贤孙。文革伊始,破四旧,周大龙带着红卫兵把几家门前摆放的石狮子砸了,铜门环摘了,影壁上的瓷砖画敲了,就连房顶上用于辟邪的屋脊飞禽、檐角走兽都被拆掉了,这条胡同的人,屡遭红卫兵抄家,都跟得了恐惧症一样,街面上一有个响动,就心惊肉跳,把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大白天都难得听到一点动静。 所以,除了外面人在这条胡同穿梭走动,极少见到胡同四合院里有人出来。周大龙昨晚就是沿这条胡同回到家里的。一路上周大龙还在想,大哥真是讲义气,他搞死了刘本涛喜欢的姑娘,大哥并没有派人来抓他,可见大哥没有重色忘义。周大龙把他干的糗事向刘本涛主动交代,他暗自庆幸自己这一把赌对了,赌赢了。 周大龙走进“京剧团小食堂”,他没有迁怒于让他酒后乱性酿成大祸的馆子而伺机过来报复,怨也只能怨他自己。他透过墨镜往京剧团大门口望了好一阵子,没有发现进出的人有什么异样,他还在奇怪呢,按理说,在京剧团单身楼发现一具女尸,不应该这么平静呀,周大龙打算先进小食堂向瘦高个探探口风。他现在是无所顾忌了,如果周大龙没有向刘本涛坦白这件事,借周大龙十个胆儿他也不敢再到这个小食堂来,他这不是自投罗网吗。现在不一样,他周大龙依然是县城里令人敬畏的工宣队大队长,刘本涛的把兄弟。周大龙刚才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街道对面的京剧团大门口,当他把眼光收回来才发现,“京剧团小食堂 ”双扇门紧闭,一把大黑锁挂在铁制门栓的鼻子上,“咦”他心里想,这个三瓣嘴倒挺听话,昨天他就随口那么一说,这小子今天就关门歇业啦,周大龙昨晚是酒醉人不糊涂,自己说的话,他没有忘。这可咋整,尽管路边平房排排相连,可都是土坯民宅,而且这里人多嘴杂,屁大点事很快就能传遍半个县城,从这些人嘴里可能会打听到京剧团里的事,可也一样,周大龙在县城也算是一个人物,他就躲在这里的消息也差不多会同时传到刘本涛的耳朵里,这个时候他还在京剧团周围抛头露面,刘本涛一定认为他也太不识好歹了,这不是在给他添乱吗。周大龙权衡之后,还是先找个遮阳挡晒的地方,他发现“小食堂”侧面的墙山处比较合适,几棵杨树虽然不高,避个荫也还对付,况且离晌午且有一段时间,太阳还没有升上来,他就在这里盯着京剧团的大门。周大龙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只要刘本涛乘坐的吉普车出来,他要去京剧团单身楼看看,这一趟他不能白来。周大龙想着,便来到小食堂侧面的墙山边上,才在墙头露出脑袋,一股骚哄哄的尿素味儿随风送进他的鼻腔,呛得他打了两个喷嚏,周大龙这才注意到,这墙山的下半部分都成了男人肆意放水的地方了,墙面上白哗哗一片,全是尿液干涸之后渗滤出的尿酸盐斑渍,地上的土壤被尿素烧的根草不长。周大龙捂着鼻子跑到一边去了。这里是待不住了,怎么办,他想了想,索性东走走、西逛逛,在这一带瞎转悠。转悠了两圈,周大龙就沉不住气了,准备进到京剧团里面去找个人打听一下,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打听什么,郝宝枝是他捂死的,难道他想着她还没有死?周围的平静确实是让他产生了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