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在雍国手中吃了败仗,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物质上,都不是卷进另一场无休无止的战争的时候。”白翦道,“若是能快速打退柔然还好,如今呢?不过是因为春天来了,赤水河马上解冻,所以柔然退回去了,你信不信冬天一样来。”
“夏国国内又是王上病重,又是什么二子共治,让我们过来打柔然,到底是真的因为柔然已经成了肘腋之患,还是因为怕我们依仗兵权,挟持君意,参与储君之争?”
“够了!”
白翦意识到自己晚上情绪有点失控,于是不再多说,但并没有说什么“当我开玩笑”这类的话,反而很认真地看着白翎。
“如果定远侯府站队站错了人呢?新王容不下我们呢?怎么办,你我母亲,就算你都不在意,那父亲一手提拔上来那些人呢?如果定远侯府倒了,他们也没有出路的。”
“那你想站队太子,还是萧河呢?”
“太子是文人,没领兵打过仗。”白翦低声道。
“萧河还给母亲送过带毒的执壶呢?”
“淑妃心思多,萧河却是个过于单纯的人。”白翦道,“太子纳了严家的小女儿做侧妃,摆明了拉拢的意思。”
去母留子,说得容易。
“便是姐姐不在意这个,那父亲这些旧臣们怎么办?定远侯府如今就你我和母亲,便是我们都不在意,定远侯府一倒——都不用倒,只要有一点点虚弱的迹象,曾经那些陪着笑巴结的,立马就会扑上来吃我们的肉,饮我们的血。父亲的旧部也一样是墙倒众人推,就算陆长青这种人死不足惜,那其他人呢?都死不足惜吗?”
白翦明白自己这个姐姐是有点死脑筋的,若真拿什么身家性命,官职爵位来做威胁,她多半会不为所动,说不定还会回他一句“死得其所,夫复何恨?”或者“我父子无功德,皆为王上成就,如今为王上而死,臣感恩戴德”这种白翦光是听着都要嗤之以鼻的话。
但若是拿下属的性命做威胁,她却一定会慎重考虑,便是不会当时就给出肯定答案,心中也有动摇许久。
和父亲一样的死脑筋。白翦想,父亲公忠体国了一辈子,到头来不是一样死得不明不白。既然他是未来的定远侯,他就不会让定远侯府走上那条信而见疑,忠而被谤,最终全家上下死得不明不白的老路。
今日,白翦既是担忧自己成为别人的刀,不分善恶,只知道用杀人开辟前路,又气恼高和利用他们来除掉自己的敌人。
高和一个文臣,在边关当个小官,都能被唐王怀疑,派人盯梢。那定远侯府是真真正正的手握兵权,多疑是君主的本性,夏王是不是也在等着抓定远侯府的短处?
或者已经抓住了?表面上看起来平安无事,不过是因为,王上还不想动定远侯府而已?
那如今岂不是危如累卵?自古手握军权的大将军,有几个有善终,有几个能不被怀疑。姐姐和父亲为什么就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呢?
白翦想:在某些方面姐姐真的像极了父亲。
又忽而有点悲哀地想,究竟是因为姐姐常年跟着父亲在一起。所以才更像父亲。还是父亲早就发现了,姐姐更像他,所以才更愿意把白翎带在身边,哪怕他要以一女子之身从军,也一力担保着呢?
他好像一直是不被看中的那个,也没人真的肯认真听他的建议。
白翦缓缓地从姐姐的腿上起身,二人有些恍惚,仿佛刚刚的亲密无间,只是某种梦想般的泡影罢了。
二王子的百日宴定在清明后一天——因着清明前是寒食,不好升灶,清明听着就不太好。
清明后第一天,说是钦天监和礼部共同拟定的黄道吉日。过了今天这个月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