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被利刃割开肌肤,薛朝暮不敢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她只觉得阵阵胆寒,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华阳冷笑:“你这么有本事,还来问我这些事?”
“回答我!”薛朝暮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华阳立刻把她按回树影深处。
她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不妥当,才阴沉着脸道:“你闹什么!”
“告诉我……”她声音像是风中飘摇的小火苗,随时都会被吹灭,“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华阳狐疑地审视她一圈,依旧冷着脸色,但道:“一个月前,薛二姑娘坠池而亡,尸首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泡得不成人样了。薛大人的发妻已有七个月身孕,连日操劳,又瞧见妹妹惨死,撒手人寰,一尸两命了。”
亭中,薛彻被翻出痛楚,神色凄厉,他几步跨到陆怀远身前,横眉痛斥:“你们明知道这是一场诬陷,还是硬要把这罪名扣在我家头上,这就是你们的忠君爱国,这就是你们的为官之道吗!”
“那是四条人命啊!你一句遗憾能把他们还给我吗?!我的父亲我的妻儿!还有我妹妹!陆怀远,陆治!你还说四月要向我家提亲,你还说要娶我妹妹,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情,哪怕我妹妹如今还活着,你凭什么来娶她!”
薛彻痛心疾首,情绪激动,唾沫横飞,陆怀远也不遮挡,反而扬首静静说了句什么。
他声音很轻,薛朝暮根本听不清楚。
她又想上前,突然有一只幼雀从天而落,不偏不倚砸在她脚边。
华阳脸色一沉,陆怀远似乎也察觉到这边动静,他回首来看,眼底有晦暗情绪一闪而过。
薛朝暮还没能将那情绪看清楚,他眸中已经又是一片平静。
他攒眉打量她几遍,眼神落在华阳身上后,像是突然认出她的身份,只冲她微微颔首示礼,又转头过头去,不知道和薛彻说些什么。
薛彻俨然不想听他舌灿莲花,颠倒黑白。
他怒极反笑,拂袖而去,嘶哑的嗓音回荡在院子里:“既然婚约没了,我们两家再无纠葛。陆大人高抬贵手,给我家留一条活路吧!留步不送了!”
薛朝暮傻傻愣在原地,华阳推她手臂:“你不是找薛家人吗?”
是啊。
她不是还想回家吗?
她嫂嫂因她而死,一尸两命。
他哥哥爱妻如命,恐怕要不是薛家无人料理,恐怕就要追妻而去。
她还能回得去吗?
薛朝暮攥紧衣角,一阵狂风吹散她的妄想。
她回不去了。
薛彻走得决绝,头也不回。
陆怀远在亭中没有远送,等薛彻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他才后知后觉向影子消失的方向送了一礼。
他在堂上沉默地立了许久,踟蹰片刻,就捏着折扇往树影下行来。
他虽说是文官清流,但更是武将世家的公子,步伐算不得慢,脚下生风,更带着几分肃杀。
云纹锦靴不紧不慢停在她脚前,薛朝暮缓缓抬起头,淡淡朝他笑着,看他弯身揖礼,恭敬相迎:“今日情况危急,不知道是嫂嫂落水,多有冒犯。”
是陆怀远救了她?
眼前人眉宇点点落入心底,近在咫尺。
而她似乎只需要抬手,就能把手中利器刺入他命脉。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款款温柔,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公子,会手段毒辣,诬陷忠良呢?
温腻的鲜血顺着她手中簪子流进袖口。
她倒也不傻,陆怀远不是文弱书生,他策马弯弓不输任何将门子弟,岂是她能轻易杀死的?
再者她满门冤屈,就让他这样轻易地死了,哪里偿得上?
总要他跪在自己父亲坟前,让他跪在天下人面前,明镜高悬,让他亲口说出事情的真相,为她家平冤昭雪。
薛朝暮微微一笑:“三公子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