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在小院正厅一露真容之时,天色已晚,小校场内围观的人众却也未曾散去,三个一群五个一堆闲聊这次招贤大会上的奇闻异事,都想等着再看一眼那风华绝代的大宋女子,听听最后的比试结果。
如果她能够通过考试,进入翰林图画院供职,将是西辽国第一位有品衔的女官员,这绝对是轰动整个西域的大事。
跟随李楚楚来西域的还有一小队保镖,个个精壮矫健,身着清一色的灰衣灰帽,肩背三尺唐刀,少言寡语,不和外人多说一句话。
保镖们此时正围坐在马车旁喝酒吃肉,沈叔伦假装路过,偷眼一看,吃食是馒头肉干,无甚稀奇,再看那酒坛子,上面“状元红”三个字着实让他吃了一惊,状元红是浙江绍兴出产的一种花雕酒,在江南是平常之物,在西域,却是难得一见。
沈叔伦这才开始觉得此事极为古怪,一位江南贵族女子,财富名望美貌样样俱全,非要劳师动众,万里迢迢来到苦寒偏僻的西域,连酒坛子都搬了来,去应征什么翰林图画院的从六品芝麻绿豆官,内中必有极大的图谋,随行人手必定众多。
一位看上去像是保镖头目的中年男子正在向马车夫吩咐些什么,此人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颇具英武之气,在灯火的照映下,沈叔伦发现这人皮肤如木炭般黝黑,间有白色斑纹,大概曾患过什么疾病。
他蓦地一凛,难道是他?寒鸦老祖,羽衣门三仙人排在首位的卢麒。
此人极少在江湖上走动,故而籍籍无名,沈叔伦曾经听大哥说起过此人来历不凡,和水泊梁山关系密切,徽宗时期,经常在皇宫和汴京的各大声色犬马场所走动,挥金如土,结识不少达官贵人和文士优伶。
似这等江湖辈分甚高的豪杰甘愿委身充作保镖的,那他的主子会是谁呢?沈叔伦长吐了一口气。
是她,只能是她!她来了!她就在小院内!羽衣门掌门人、江湖人称霓裳羽衣的李楚楚。
中原武林人士如今只为一件事情奔忙和厮杀,那就是《清明上河图》,无论是羽衣门、栖霞寺、梦溪园,还是泰山派,出现在哪里,那里必定和这幅画及其背后的秘密有关。
沈叔伦深深地佩服大哥沈伯傲的神机妙算,正是他的遗言要求从大食返回镇江时,一定要走陆路途经西辽和西夏。他决定继续留在虎思斡耳朵一探究竟。
往东距离虎思斡耳朵十天路程,便进入了天山山脉,一座突兀的雪山拔地而起,那便是天山的最高峰汗腾格里峰,形状极像一排鱼鳍。
最东面的那一枝“鱼鳍”—阿图什峰距离主峰有数十里的距离,孤零零地矗立在荒漠之中,和主峰遥遥相对。
阿图什在契丹语中意为“楔子”,通常山峰大致呈三角锥形,尖尖的山顶朝向天空。
而这阿图什峰恰恰相反,活像一只钉入大地的楔子,三角锥形的尖头向下,直直地插入地面,朝向天空的则是峰顶的一片平原。
半山腰以下,乱石嶙峋,寸草不生,往上则是一片冰天雪地,一道数百丈高的冰川从峰顶悬垂而下,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将阳光反射出十几里地。
想要攀上峰顶,全无落脚之处,任凭你盖世武功,除非腋生双翼会飞,否则绝无可能。
这次招贤大会的入选者,即十一名新晋官吏,加上随行的朝廷官员和卫队,共计五十二人,离开虎思斡耳朵,来到阿图什峰下。
戴混元头巾的那位方士一只手扶住头巾,仰头遥望峰顶,矫舌不已,望而生畏,旁边一位五十来岁的秀才不由得大发感慨:
“昔年李太白有诗一篇咏到“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在下不才,如今对一联应个景:胡山且险,险过渡红河。”
人人都知道红河便是阴曹地府的忘川河,河水呈血红色,乃是冤死鬼的鲜血混合着他们失落的记忆,河里挤满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故而又被称为红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