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言道:文折桂,武佩璎。说的是文人才子以满腹经纶考中进士,蟾宫折桂光宗耀祖,从此步入官场平步青云,而武林人士则凭一身功夫在姑苏佩璎大会上博取名望,以求誉满江湖,广收门徒。
泰山派既然已到姑苏,时逢盛会,焉得不动心?初十,一众道士都去姑苏城外虎丘观看佩璎大会,说不定还能结识几位江南武林诗画人士,多少探听点消息。彭重九照例吩咐两位银簪道士好生看管张不吝,好吃好喝伺候着,但是不能迈出客店一步。
父亲生死未卜,自己被一伙陌生人挟持离开家乡,张不吝身不由己,但也无处可去。他独自一人坐在客店院子里一株桂花树下,百无聊赖,遂折下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将起来。到底是先皇大内画院翰林之子,家学渊源,胸中有丘壑,一起手,一抬笔,便是一番气象。
画了一阵,张不吝的心思又转到春秋笔法上,第四层丹砂笔的口诀父亲还没教,只好把前三层花青笔、黛绿笔、橘黄笔的口诀默诵一遍,以树枝做铁笔,左臂画一个圆圈,转圜如意,右手执树枝凌空虚点三下,将一套花青笔使将出来,第一招“千山”变幻出九个后着,端的是云山雾罩、无迹可寻,第二招“鸟”使得气势磅礴,隐隐有鲲鹏扶摇而上九万里之意,真正绝杀是第三招“飞绝”,鹏鸟飞越千山,凌空疾扑,一举中的。张不吝意气风发,把一根树枝挥舞得虎虎生风,到最后一招“寒江雪”,心随意转,自己的悲凉孤苦心境自然而然地传递到手上,一个抖腕,凝而不发,树枝上的一片枯叶掉落,在秋风中缓缓飞舞。
忽地传来一声轻轻的喝彩:“端的好笔法!”,张不吝回头一看,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斜倚着院子门框,抿嘴浅笑。
那小姑娘一边走入院子,一边说:“我听那些道士称呼你张公子,我姓沈,你叫我茱萸好啦。”
“张公子,你怎么不去看佩璎大会?热闹得很呢。你这什么笔法啊?”
“我家的春秋笔法,招数源自《江雪》,就是千山鸟飞绝那首。”
“我看你这《江雪》可以胜得许多大人。”
张不吝连连摆手:“不行的,不行的,家父曾说这春秋笔法主要是练气、练腕力、练定力,算不得真正的武功。”
茱萸姑娘看见张不吝随手在地上画的一池秋水、数点寒鸦,虽然是在泥地上草草绘就,但那格局、那笔触、那留白、那笔端收尾处的一点一捺,行家一看便知是丹青大家调教出来的。她惊到:“原来你的画比你的笔法好太多。”她转过头来望着不吝,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几分欣赏。
“你也懂得绘画么?”
“大概知道些好歹,画是不会画的。就像武功,我素来不喜动刀动枪,但我懂得辨识高下,譬如你这花青笔《江雪》口诀才二十个字,一十二招里含有那么多繁复的变化,确实是练习手腕灵活度的好功夫,不过呢,力道便因此分散了,对付个把三脚猫禁军教头和镖师之流,自然绰绰有余,碰到名门大派的弟子么……”她摇了摇头,显然不看好这套功夫的实战价值。
张不吝对于沈茱萸的这番议论大为折服,她不过才观看了一遍而已,便能够一语中的指出花青笔的优劣。花青笔的确算不上真正的武功,使出来令人眼花缭乱,诈诈唬唬,不过徒有其表罢了,父亲也是这么说的。
“那些道士干嘛不准你出去玩?”
“我才不想出去玩呢,又不认识这里的人,也不识得路。”张不吝虽然年齿幼小,但经历这番重大变故之后,也多长了几个心眼。
沈茱萸哼了一声:“小小孩童,撒谎也不脸红。”
虎丘剑池四周,挤满了来自四方八面的侠士文人和江湖豪杰,还有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三个一堆,五人一群,在剑池岸边的人众席地而坐,后面的则蹲坐在太湖石上,假山和树上也盘踞了不少人,更多的则只好站立着,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