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里屋走出一个背着手的中年壮汉,与师父身上的儒雅全然不同,更具他们彩云男子的粗犷。
我们一行人上前作揖喊道:“前辈。”
“啥前辈,我只会种田,不吃你们那一套。”他转身便进了里屋。
我有些坐立不安,来前虽知晓师父年轻时的事情,但没想到白芷前辈此时却闭关不出,是她丈夫坐在堂前审视着我们,如临大敌。
在朝月轻声一句“气度,阿爹,来者是客,咱们不能失了气度!”后,我们得到了一杯清水。
“你便是你们云瞿即将上任的弟子?”
我起身作揖说道:“晚辈,林修竹。”
“你师父还没死吗?”
坐在一旁的朝月差点将她口中的茶水喷出。
“劳前辈挂念,师父身体康健。”
“怎么着,当年他做不成的事儿,如今,他派你来了?”
“前辈误会了,今日前来,是因晚辈需遵祖训,游历九州,亲到彩云履约。”
朝月在此时笑出了声,众师弟却是纷纷低下头,那“赔笑约”的确让我们云瞿弟子万年来有些抬不起头。
她阿爹只是哼了一声后继续对我说道:“就你们云瞿狗屁规矩多。既来了,略坐坐便走吧,我瞧着现下月色正好,夜路也不难行。”说罢,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只是待他这话说完,屋外却一声惊雷起,狂风拍打着窗户。
想起这几日在海上漂泊的画面,实在难受。
正不知如何开口请求见到彩云宗主再离去时,朝月开口说道:“今日已晚,你们且住下,明日再说。”
她阿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如此,便多谢前辈与姑娘的好意了。”
我们便在她和她阿爹的“盛情邀请”之下住了下来。阿然回房前在我房中念叨了许久。
“我瞧着那朝月姐姐的阿爹一定还怀恨在心,否则何以如此为难我们。”
“但那朝月姐姐却是个热心肠的姑娘,师兄你瞧见没,她们寨中女子所穿衣裙与咱们云瞿女子不同,甚是好看。”
我嫌他实在聒噪,便将他赶回房中,坐下时却觉得他方才所说的确不假,尤其是最后一句。
入夜,我正准备休息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当我打开房门时,见到了一个周身皆被淋湿的姑娘:“朝月姑娘,你怎么没打伞?”
她却是不在乎地拍了拍头上的雨珠,毫不在意地说道:“这点雨不算什么。你们云瞿的女子下雨天,一定要打伞么?那也太矫情了些。”
我想起从前去过的州土,不单云瞿,其他州土的姑娘大多婉约,别说此时雨势做大,平时便是微雨拂面也是不可能的。
眼前这个姑娘与其他姑娘大不相同。
她进了房间后我给她倒了一杯水,从袖中拿出一张手帕递给她,她接过手,擦了擦脸上的雨珠,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罐子给我。
我接过手,打开盖子,清香扑鼻“这是,茶叶?”
“礼尚往来。我看话本上说,你们外州人都喜欢喝茶。”
烛光微弱,眼前的姑娘笑起来有一对酒窝,我看得有些入神。
她说,彩云州百年难得一遇的雨季被我遇上了。
一日,两日,到第十日时她阿爹终于问我:“你们为何还不走?即便是雨季,也不妨碍你们回你们云瞿吧?”
若做平时,我定然会留下信物便走,师父说,男儿立世,岂容他人轻视。可看着她,我说:“晚辈……晚辈晕船。”
百里师父也说,人生在世,欢喜才重要。
那一日,她足足笑了半刻钟,笑声清脆,宛如百灵。
我瞧着她那般笑着,心中很欢喜。
朝月说,这大雨不仅困住了我,也困住了她。我作画的手顿了顿,又听见她说是她阿爹因大雨禁了她的足,她本想在遇见我的那日偷溜下山听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