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寂静,除了北颜莺换拿工具的声音和谢蕴之的闷哼粗喘,再无其他。
清理完关节上多余的骨质,将脉络按序摆接,再将破布般的肉皮细针密脚地缝合上。
北颜莺轻拭了一下额间的细汗,看了一眼谢蕴之,柔声地问:“还能挺住么,用不用缓缓?”
谢蕴之此时浑身上下如同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湿漉、狼狈,唯有惨白的面色,猩红的双目,颤抖的薄唇,微喘的气息透露出此人刚刚经历人间至痛。
薄唇微微一抖,颤颤巍巍的逼出几个字:“不用,继续!”
此时就连魏明宇这个铮铮铁骨心中也不由一震,扶按的双手悄悄用力输出一股真气,以助谢蕴之缓解疼痛。
北颜莺深深看了一眼执拗的谢蕴之,心知他的执着,眼睛微微发胀,连忙低头继续忙碌。
有了之前左手的经验,右手处理起来也更加快捷。
利落地缝完最后一针,谢蕴之早已体力不支,晕死过去。
安排众人安顿好谢蕴之,北颜莺凝视着地上的那滩水迹,心中一叹:蕴之哥哥,你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谢、北两家同朝为官,如同乘一船,风浪一起,先落水后落水都不能幸免,朝中波云诡谲,迷雾重重,岂能凭你一人之力扭转乾坤。
“颜莺,颜莺,你别走!”一声呓语打断了北颜莺的沉思。
昏睡中的谢蕴之眉头微微紧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也许是骨疼,也许是忧心,也许是懊恼,也许是愧悔,各种情感纷杂交错在一起,化作丝丝缕缕的万条柔丝缠绕着梦中之人。
北颜莺移步于案前,起坐抚琴,月空皎洁,静夜如斯,一串安静悠远的琴声缓缓而起,仿佛汩汩流水,潺潺流入心间。
床上之人的呓语已止,紧锁的眉头也渐渐展开,梦中的他仿佛又回到恰似少年之时,与那娇俏的少女驰骋于苍远辽阔的天地之间。
晚风拂过,桂花的香气若有似无的氤氲缭绕,琴音渐渐变的婉转忧伤,好似旧时故友,天各一方,丝丝扣紧床上之人的心弦。
“颜莺,是你回来了么?”谢蕴之似梦非醒的望向坐身抚琴的倩影怔怔的询问道。
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一首曲子《高山流水》,她曾说此曲巍峨如泰山,壮阔如江河,每每弹之必要他随之伴奏,戏称北魏的伯牙与子期。
如今琴音依旧,物是人非。
北颜莺并未答话,琴音依旧。
乌云蒙月,夜色深沉,几道黑影一闪而过。
黑衣人见北颜莺形单影薄,只身抚琴,床上的谢蕴之昏睡于房中。
几人目光相对,持刀跃门而入。
哪成想原本悠长的琴音变得愈加激越亢进,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似又包含着愤慨不语的浩然之气,根根琴弦波动着人心。
黑衣人直觉的自己的血液往一处聚集,脉搏跟随这琴弦一起波动,举刀的手虚弱困乏,脚下的步松软无力,那无尽的委屈和哀伤似乎感染了每一个人,不知不觉中黑衣人也簌簌泪下。
琴弦崩的越来越紧,琴音也越来越高昂,宛如铠甲林立的战士横刀立马,纷披灿烂,戈矛纵横,冲向了敌营。
“噗噗噗!”几声筋脉具断的闷响,不绝于耳。
只见几个黑衣人口吐鲜血,栽躺倒地,手脚筋脉具断。
琴声转入悠长,一道清亮的女音缓缓响起。
“人所欠之,吾必还之,此乃天道!今天暂且绕你们的狗命,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
话音刚落,一道刚劲的筝音,由远及近传来,好似惊涛骇浪般一波接着一波,拍打着岸上的礁石,似乎不把礁石拍碎,誓不罢休。
床上的谢蕴之也受其影响,舒缓的眉头又紧蹙起来,呼吸也渐渐紊乱。
北颜莺如临大敌,屏气凝神,专心迎敌。若说北颜莺的琴音似高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