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直到回到东宫后,脸上那自若且温润的笑容才渐渐消散,握住杯的手渐渐捏紧,指骨逐渐泛白。
“啊!”是宫女的惊吓呼声。
沈言的思绪被宫女的惊叫声唤回,看着她惊恐的指着自己的手,口中哆哆嗦嗦的唤着:“殿下,您的手!”
沈言垂首一看,才知是自己走神,将手中的杯子捏碎,碎片刺破掌心,鲜血流了一地,宫女这才惊叫出声的,而他却丝毫未曾察觉疼痛。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打水取药来!”有人出声提醒那受惊的小宫女。
宫女抬头一看,原是不知何时进宫的永嘉郡主裴新月。
宫女应了一声,连忙就要去做,裴新月又道:“方才之事,不可对外多说一字,若有人问,就说太子是为了给本郡主切瓜果,不慎受伤,你可明白?”
宫女年幼懵懂,刚刚进宫还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有些不理解,可探究的眼神投向裴新月时,却被她眼中的冷意吓的直哆嗦,大有一副她不听话必死无疑的架势。
小宫女点着头,颤抖着退了出去,又很快回来,除了干净的水和金疮药,还有一叠干净的纱布,放下这些物什,又忙不迭再次退了出去。
看着落荒而逃的小宫女,沈言有些失笑,“你好端端的吓唬她做什么,不过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罢了。”
裴新月收回方才的气势,瞪了一眼沈言,道:“小孩子又如何,若叫人知道你莫名其妙的将杯子捏碎,还弄伤了自己,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猜忌来。”
裴新月心疼的捧着他受伤的右手,小心仔细的将深深嵌入血肉中的碎片清理干净,将上好的金疮药细细敷上,再三确认包扎好后,才将人松开。
“你怎么进宫了?”沈言问到。
“是葭儿派人把我接进宫来的,她说你今儿心情不佳,叫我来陪陪你。”裴新月说着,又看了看沈言手上的伤口,问到:“那你呢,又是为了何事不开心,还将自己弄伤了?”
沈言抿了抿唇,眼尾泛着一丝红意,好半晌才道:“我今日去了玄武门。”
玄武门?沈均每日都要在那里罚跪两个时辰,沈言过去做什么?裴新月不解。
“因为我之前不肯替老二说话,导致父皇猜忌,连带对葭儿也没点好脸色。”沈言回到。
话说到这里,裴新月自没有不明白的道理,指挥使李权是杨直的门生,想必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的。
陛下渐渐开始对镇国王府生了忌惮,却对崔家亲厚不少,自然是想要将崔家扶持起来好打压镇国王府,那对沈均自然也是比之前疼爱倚重,否则当初也不会派沈均前往赈灾。
可惜这沈均是个不中用的,送到他嘴边的肉都吃不下。
陛下贵为天子,却不得不惩戒最疼爱的儿子,心里自然是不痛快,而这份不痛快却撒在了不相干的人身上,真是可恶!
裴新月生在武将世家,自小接收的教育便是忠君爱国,可越是如此,越对那上位者恨之入骨!
姑母生前那般爱重他,甚至为了扶他上位而以死相逼,否则他哪来今日九五之位?
可他却在得到一切后,想恩将仇报,当真该死!
“分明是沈均无能,却叫你去受这委屈,心中肯定不好受吧?”裴新月心疼的不行。
沈言笑笑,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抚上他的脸颊,宽慰到:“没什么不好受的,再不好受的日子都过去了,早前是我不对,打乱了葭儿的计划,也该我去吃这苦果,且等着吧,来日方长着呢。”
是啊,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镇国王府数百年的根基,可不是他沈亦飞想砍就砍,想灭就灭的。
锦云宫内,崔品媛看着熟睡中的沈均,心疼不已,眼眶都在泛红。
梁珍进来,见此情景也忍不住叹气,崔品媛却对她比了比噤声的手势,撑着她的手起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