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珵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梦中尽是温柔,梦醒满地狼藉。
他是个不该做梦的人,李聿是他的幻梦,总有一日这场梦会醒的,李聿的掌控欲越来越强,赵清珵从认识李聿开始就是一个心思果断之人,他从来都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他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止。
李聿说他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他认了,他本来就该是这样一块石头,他不需要任何人来焐热。
常家的事情打破了他与李聿之间的平静,那就这样吧。
赵清珵自暴自弃,他要走的路那样长,李聿接受不了他拿命相搏,想要赵清珵低头改变,但这不可能,赵清珵背负着麟王府的冤屈,背负着麟王府上百口冤魂,背负着惨死的母亲和至今无法魂归故里的父亲,还有远在格桑草原的阿姐,赵清珵身上背负了这么多,他怎么可能后退,他必须一直向前,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淌过去,李聿既然接受不了他走在这样一条惨烈的路上,那他就只好推开他。
“哎……”
蹲在院子中的于勐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天越来越热了,赵清珵身上的烫
伤好的慢,一日三遍的上药,依旧不管用,烫伤的地方还是化脓了,清晨时分还有那么一丝凉意,赵清珵披着宽大的绸袍站在廊下逗着芙蓉鸟,他笑了笑,“好端端叹什么气,让你跟着华霆清算大庾城中的田地,这一差事办得如何了?”
“自从出了常家这档子事,华霆便雷厉风行料理了大庾城中的世家,除了没有动陈家,其他家主全都被敲打过了,陈岳群聪明,知道常霁德不中用了,便带头将手里头的私田地契送去了布政使司,”于勐将咬在嘴中的叶子吐了出来,呸了一声,“说得好听,可我与太守算过,他手里头还留了大半私田,老头藏私呢。”
“陈家到底百年基业,若是将陈家的农田全都拿走了,只怕陈家不会老实,常霁德这事办一回就够了,杀鸡儆猴,陈家既然儆过了,那便先留着吧,其他人呢?”
“常霁德在大牢中关一天,大庾城中的世家就担惊受怕一天,谁都怕巡防营的人冲进来抓人,这么些天过去,大庾城内的农田都要收得差不多了。”
赵清珵嗯了一声,常霁德在庄子上闹出这样大的事情,差点
谋杀国戚,赵清珵无论想做什么都说得过去,就算岭南的人告到望都,赵清珵也有话堵他们,借着常霁德一事收拾岭南这些世家,明面上谁都没法说什么,就算是陈岳群也只能老老实实闭嘴,毕竟如今赵清珵肯放他一马,他都得在家里头烧高香。
“不光是大庾城,还有岭南其余城池,你带着巡防营的人护送华霆走一趟,把田地都收回来,九月征税,正好能够大索貌阅,重新统计一下岭南人口,便可将田地依户发放下去了。”
赵清珵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但于勐听起来却一顿肉痛,这可都是侯爷的地啊……
按照北周律法,封地上的田地全部属于封王,封王只需要向朝廷缴纳赋税,拥有非常自治的权利,可如今赵清珵一句话,就要将岭南的田地全部发到百姓手上,于勐看了眼赵清珵,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些其他情绪。
“怎么,还有事?”
赵清珵一如既往的平静,于勐摇了摇头,他家侯爷的心思还真是……猜都猜不透。
“对了,你去将付华付忠两兄弟叫过来,我前阵子下不来床见不了人,付华递帖子说想见我,
眼下我勉强能见客,让他来一趟吧,省的将人托着耽搁他们出海做生意。”
于勐哎了一声,离去前神情闪烁,想走又好似迈不开步子,赵清珵觉得好笑,“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无……无事……”于勐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前几日卑职去了一趟椿山,椿山脚下的演练场搭建得都差不多了,不知侯爷可有时间过去瞧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