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珵望着这般愤慨的周小敬,只觉得这才是万庆年间与海春申一同在朝中大放异彩的北周文臣。
文臣风骨,本当如此。
周小敬的目光闪烁,今日提起海春申,犹如火把燎原,他早已枯死的那一方天地又重新燃烧起了大火。
他以为自己早已忘却陈年旧事。
但人只要活着,回忆便会永远裹挟着他,要么痛快地生,要么义无反顾地死,如今像他这般忘却抱负忘却信仰苟活于世,到头来得到的只会是无尽苦痛。
周小敬艰难地开口,“赵清珵,攻心之计,你用的很好。”
朝中这样多的旧人,他偏偏找出了海春申,这样一位早在章平十年就称病致仕的老人。
北周年年科举,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朝堂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与他们同期的老人早就病的病,死的死,没几个人还在了,就连如今身为内阁首辅的袁庭,也不过五十出头,他入望都的时候,海春申早就隐退了,万庆嘉历年间的风云,还有谁会记得?
就连史书都不曾落笔半分。
嘉历帝登基不过三年便暴毙而亡,自嘉历帝死后,他们这些老臣全都成了望都的浮萍。
赵清珵能
够从寥寥史书中捕捉到海春申,但他却没这个本事知道当年的往事。
望都这座城,不想被人留下的东西,风一吹,就散了。
“周大人,下官诚心相与大人彻谈。”赵清珵想揭开周小敬身上的那层迷雾。
北周的老人不多了,赵清珵根基太浅,周小敬他不想错过。
但他不知道,周小敬值不值得。
“你今日与我说这么多,又提起申公,但我却要告诉你,申公早在章平十年致仕的时候,便放话此生不入望都朝堂,你做再多也无济于事,我如今也不知道申公去了哪里。”
赵清珵听着周小敬的话,突然发觉,周小敬好似错会了他的意思。
他会在周小敬面前提起海春申,本意不过是想利用这个与他同一年入朝为官的老人勾起周小敬的一些心绪,周小敬将自己藏的太好,赵清珵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他本想用海春申当做突破口。
但周小敬似乎将他的意思,曲解成了赵清珵想利用他打听海春申。
有意思。
海春申在章平十年致仕,他的风光在嘉历帝与万庆帝在位年间,那么久远的过去,赵清珵根本无从打听,他本以为海春申不过历史长河之下无关
紧要的一位文臣,毕竟北周文臣无数,内阁首辅更是迭代频频,不过是一位因病致仕的首辅,在今日之前,赵清珵从未觉得海春申有什么重要的。
但今日看周小敬的意思,海春申这个人,却是这些年望都朝廷风云变幻上至关重要的一环。
赵清珵顺着周小敬的话,轻声道:“申公难道从章平十一年致仕后,就一直消失到至今吗?”
周小敬点了点头。
“我与申公乃是几十年的至交,但他却在致仕后,再未与我通过任何书信。”
“赵清珵,申公早就对朝堂死心了,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这些日子看你为了格格鲁尔的空饷案鞠躬尽瘁,私心里觉得你是个有志气的年轻人,赵大人,北周的根已经烂了,倘若你有翻天之志,前方之路万般艰辛,你要做好准备。”周小敬这一番话说的苦口婆心。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我虽有青云之志,但仍期盼着诸位大人提点。”
周小敬的脸上的麻木逐渐消失了,他的眼中出现了浓郁的悲怆,亦夹杂着对故友的怀念,“我比不上申公,他是
北周的好儿郎,你没有见过万庆年间的申公,彼时他状元及第,打马从朱雀大街上走过,满街的姑娘都朝他丢香囊,丢帕子,那是何其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