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鹦鹉学舌,一坐直了,一本正经:“是啊,是谁呢?”
“不知道。”
李聿扒拉着火炉中的炭火,从后院大缸中装了一瓢黄酒,倒进了小炉子里,直接挂在了火炉上温温热。
黄酒后劲大,初喝不觉得烈,几杯下肚,身子开始暖起来了,这才觉出了绵长的余韵。
赵清珵只觉得晕乎,他盘腿靠在柱子上,手中的酒杯咕咚一声滚远了,他眼睛半闭着,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慵懒至极。
雨声混合着赵清珵手指敲着木地板的敲击声,听上去格外令人昏昏欲睡。
李聿顺势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望着从檐下落入水潭中的雨滴出神。
他又想起了湎江。
湎江的风吹不到望都,但李聿总能在梦中听到那阵风声。
夹杂着凄厉的喊叫声的风声,就像是梦魇死死把他缠住,他醒不过来,闭眼是血红色的天幕,他趴在泥地中,睁着眼望向那一轮西沉的落日,血色的残阳反复出现,梦里面总是能出现一颗枯树,枯树上挂着一排排被鞑靼人割下来的头颅,那是与他冲锋陷阵的兄弟,现在全成了干枯的骷髅,寒鸦飞过,一颗颗人头就像是银色的月光倒挂枝头。
李聿闭上了眼睛。
赵清珵侧头看了他一眼,终于问出了今晚的的来意。
“你怎么来望都了?”
李聿睁眼,勾了勾唇角,“我原本以为你不会问。”
“原本不想问的,可我瞧着似乎问了,你心里会好受些。”
“提督大人心思巧妙,拿捏人可真厉害。”李聿凉凉地嘲讽。
听着李聿这语气,赵清珵
更加肯定了李聿定是在辽东出事了,他忽视了李聿话中的讽刺,一针见血:“你在东境发现了什么?”
李聿又灌了好大一口酒,酒气袭来,赵清珵闻着这味道就晕乎。
他学着李聿的模样,也躺在了廊下地板上,抬头便是淅淅沥沥的雨帘,好似将他们与天地都隔绝了。
“戚筠掌管东境多年,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想要更多的兵权,但我好像天真了。”李聿突然开口。
他与赵清珵说着他在东境发生的事情,说他盘旋在梦中的湎江,说他回不去的辽东。
说他身上背负了十九条人命。
李聿的嗓音低沉,“润鹤,其实我心里隐约猜到了,他们想杀我。”
“在我提出鞑靼与辽东的交战存疑后的第二天,鞑靼人就来犯了,怎么可能就怎么巧呢?紧接着我们被困湎江边上,整整一夜都没有人来增援,我们被鞑靼围困的消息或许根本就没有传到东境,但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李聿睁着一双眼,神情充满不解,“润鹤,辽东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赵清珵跳出辽东,冷静地看待这件事,“或许他们要杀的不是你,他们只是想要杀死知道这件事的人。”
“李聿,东境多战事,在战争中死掉的将士数不胜数,像你参加过的那样一场突袭多如牛毛,你可曾想过,这些年,或许像你这般提出过疑问的人,都被派去了前线。”
“全都这样悄无声息地,死掉了。”
“死无全尸,死于鞑靼人的刀下。”
李聿噌的一下坐了起来,酒意散了
大半,他沉声道:“照你这样说,东境便是在隐瞒着秘密,鞑靼与东境之间频发战争,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夜色浓稠,宛若吃人的鬼魅。
赵清珵轻声说道:“打战便要拨款,军粮军饷,哪一样不是从望都流出去的?以北周之富养边境战事,北周虽然重文轻武,但起了战事,户部总不可能不拨款不拨粮吧?李聿,每年光是军费,户部就要拨出近百万两白银,放眼望去,没有人会比望都更希望四海太平。”
“这里面,可都是银子呐。”
赵清珵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