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湖沿河而居,住着可以拆卸的希楞柱,每当需要将牛羊迁到下一片草场的时候,就将希楞柱拆下来,然后让牦牛拖着他们的家当搬迁。
鞑靼宫廷的这片湖很大,连接着一片宽阔的草场。
正值盛夏,草场肥沃,没一片草场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的牧民住在希楞柱中。
赵清珵半个身子都没了力气,他软绵绵地趴在地上,费力地咳着嗽,他的衣裳被水打湿了,又重又潮,巴掌大的脸雪白毫无血色。
李聿拍着他的背,听着草原上呼啸而过的狂风,入目半人高的草随风摇曳,夜色下草场绿得如同泼了墨,草原上的波澜壮阔全都隐入了静谧的夜晚。
“这地方……有够荒凉的。”
赵清珵掀了掀眼皮,望着
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湖泊,一声轻笑。
鞑靼宫廷还真是草原上的奇迹,一座拔地而起仿照中原建起来的建筑,与四处迁移的牧民们居住的希楞柱格格不入。
再联想到鞑靼宫廷中那位神秘的中原国师,一切都有迹可循了起来。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鞑靼突然来了一位中原人,那个中原人教着鞑靼大君学说汉化,学做汉人,这一切都是为了来日鞑靼进攻中原做准备。
所以鞑靼大君不惜劳民伤财,在格桑草原的内部建立这样一座不伦不类的中原宫殿,这里藏着鞑靼大君的野心,也藏着那名国师的阴谋。
赵清珵轻声道:“这趟来也不算亏。”
最起码看清了鞑靼的野心与欲望,他们这些人在中原的旖旎下沉溺了太久,殊不知就在他们风花雪月的时候,边境早在无声无息间养出了一匹野心勃勃的豺狼。
李聿的神情凝重。
他想的比赵清珵还要多。
他居于辽东,可这些年下来,却对鞑靼的动静一无所知,一条湎江隔绝了中原与鞑靼,只有鞑靼在跨过湎江试图挑衅中原的时候他们才会开战,可在休战期,他们根本不知道鞑靼在经历什么。
倘若深究,这些年来究竟是辽东挡住了鞑靼,还是一条湎江替鞑靼困住了辽东?
李聿不敢想。
他看了赵清珵一眼,眼底的茫然在银白月光的照耀下无处可避。
赵清珵朝他摇了摇头,“李聿,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
倘若
鞑靼从多年前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从最早的汉化、到如今鞑靼贵族上下都对中原了若指掌,这么漫长的一段过程,“李聿,那时你才十四五岁。”
赵清珵点出了李聿的痛点。
是啊,十四五岁的李聿还在密西。
那时外祖父已经年迈,对辽东军务的掌控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李聿不在,那几年,辽东真正能说话的只有戚筠。
李聿只觉得深陷了一团巨大的迷雾之中。
“赵清珵,跳出如今这个身份,旁观者清,你告诉我,如今鞑靼经历的一切,最有问题的……是不是……”
辽东两个字李聿不忍心说出口,那对他而言太残忍了。
但有时候,事实就是这样痛苦。
赵清珵轻声道:“你心中早有决断,不是么?”
是啊,像李聿这样的聪明人,哪里看不明白。
他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才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戚筠是他的父亲,是如今辽东的大帅,尽管外祖父不止一次说过来日他必会将辽东交到自己手上,但李聿总会想着,他不要。
他不会要辽东,他怎么能和自己的父亲争夺所谓的兵权!
赵清珵见李聿神情痛苦,长痛不如短痛,他直言开口:“辽东是整个北周军部的重心,威北侯如今坐镇辽东,麾下五十万将士便上下一心,可威北侯总有一日会老、会死,彼时谁能够站出来统领跟了李家百年的五十万将士?靠戚大帅吗?李聿,戚大帅和李家,可没什么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