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刺客,林间。
赵清珵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幕不属于中原才有的场景,是了,绊马索!
中原哪里来的什么绊马索,望都皇城脚下,马道平坦,那林间一地的绊马索,根本就不是望都才有的东西!
绊马索那玩意,是辽东来的!
赵清珵对上了李蓉那一双冷冽的眼。
一时间只剩下了沉默。
他原以为自己是设局之人,可兜兜转转,没想到他也站在迷雾之中。
对着李蓉,赵清珵不敢妄加揣测。
他斟酌再三,最后开口道:“回娘娘话,春猎当日润鹤确与少将军在林中相遇,我与少将军相遇后没多久,少将军便遇袭了……”
“遇袭?”李蓉嗓音沉了下来,“春猎那日王公子弟皆在林中,刀剑无眼,你凭和笃定,那就是遇袭?”
若是寻常人,在李蓉的威仪之下,必定被吓得语无伦次。
但赵清珵没有。
他脊背挺得笔直,一字一句地说道:“回皇后娘娘话,润鹤确定那就是遇袭。”
“少将军武艺高强,他的坐骑汗血宝马又是马中翘楚,若非林中铺满了绊马索,缘何会落入贼人之手?”说到此,赵清珵又补充道:“林中贼人来势汹汹,伸手
了得,润鹤与宁乐侯与少将军一道,亲眼见着少将军与其搏斗,不敢欺瞒娘娘分毫!”
赵清珵的目光直视着李蓉,眼中尽是坚定。
说出口的话,想要让别人信,那这话便没有真假。
“娘娘,润鹤知晓您疼爱少将军,定想为少将军讨个公道将此事插个水落石出,然望都六部错综复杂,润鹤也知晓娘娘为难。”
听到这话,李蓉‘哦’了一声。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赵清珵,“既如此,你想说什么呢?”
赵清珵往地上磕了三个头。
他的神情惶恐,似是不敢开口,“娘娘,润鹤人微言轻,不敢妄言。”
“既是在本宫殿中,便无妄言一说。”
李蓉坐在高位上,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就见赵清珵尽管跪在地上,但却身形挺拔,清瘦的身子就像是一株冬日里缀着雪的松柏,尽管一身凉薄,但却满身坚韧。
从赵清珵的那双眼中,李蓉看到了算计,也看到了生机。
想要活下去的生机。
只要给他一根绳索,他就能不顾一切地抓着,然后往上爬。
用尽全力。
不择手段。
李蓉喜欢这样的不择手段,她喜欢掌控权势,但从未想过掌控人心。
人心这
玩意太叵测了。
李蓉只需要看清人心下头藏着的是人是鬼。
是人就用人的法子对待他,比如赵清灵,她有软肋,心底就有顾忌和渴求,李蓉不需要去想怎么掌控赵清灵,她只需要让赵清灵知道,自己能给她想要的,这就行了。
但此时此刻,李蓉看不明白赵清珵。
因为直到此刻,赵清珵都从未说过他到底想要什么。
在赵清珵不肯将自己的软肋递到李蓉手上之前,李蓉不会给他任何妥协。
这是上位者的底线。
李蓉这样想。
赵清珵亦然。
他沉默地跪在殿中,他又站到了深渊之上。
纵身一跃是权利的沟壑。
往后退是荆棘满地。
赵清珵站在深渊的尽头,好希望能有个人来拉他一把,可是没有。
他闭上双眼,白茫茫没有生路。
睁开双眼,如山如海,满是沧桑。
呼啸的风声从他心底的空洞不断上涌,赵清珵被这怪风拉扯着,他挣扎着后退,但就在最后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锦衣卫灭麟王府满门那日,他的娘亲倒在怀中,柔软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
没有人拉得住他。
赵清珵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