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殿。
殿内,错金镂空凤纹香炉里烟雾袅袅而出,细长柔软的烟雾盘旋而上,淡白色的轻烟缠上殿内檀木作的顶梁,安神香的香气弥散。
春风温柔地拂过窗外还未盛开的桃花,从窗柩的间隙穿行而过,惊起殿内云烟浮动,层层叠叠的帷帐也应风摇曳。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用力地攥紧了帷帐,手背上青色的脉络凸起,似乎要突破那薄薄的一层皮,裴镜玉猛地坐起身,过去和现在,现实和虚幻在他眼前见交织。
他痛苦地喘息着,眼前一会儿是在西扶皇宫的大殿内,一会儿是在狭窄逼仄的车厢内,都有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逼他咽下不想咽下的东西。
安神香幽幽地燃着,却好似没起半分作用,他逃避似地闭了眼,却躲不掉当时那种无力感,手不自觉地用力,帷帐最外层的纱幔被他抓破,床榻上的被褥也成了发泄品,被他一应扫落在地。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铃声。
“叮铃、叮铃。”
他下意识地寻着铃声的来源,却看见了他腕上的一截红绳,红绳上缀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金铃,随着他的动作,金玲一晃一晃的,发出清脆的声响,将他拉入现实。
这里就是桑幽的皇宫,他想。
然后不再管这里的一切,踉跄地朝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扯着腕上的红绳。
红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他铆足了劲,扯了许久,还不见断,反倒是铃声响成一片,叮铃铃地让人心烦。
裴镜玉不笑时,是淡漠的,此刻淡漠的神色里添了几分不耐,不顾手腕上传来的痛意,加大了力度去拽。
手腕上被红绳勒出了血,滴在铃铛里,再落在地上的毯子上,浸红了一片。
顾北姝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
裴镜玉赤脚踩在深色的地毯上,身上仅着一件白色的寝衣,松松垮垮的,露出大片白色的肌肤和漂亮的锁骨,泼墨似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手上沾着血。
他抬眼望来时,顾北姝清楚地看见了他眼尾勾着的红,配上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美人脸和过分红润的唇,活像从棺材里爬出来准备吸食人生气的艳鬼。
顾北姝是桑幽的帝王,天下的君主,世间的紫薇星,帝王紫气护体,鬼神都要让她三分,何况是人。
不过,若裴镜玉真是艳鬼,她耗费点生气养他,也不是不行。
顾北姝愉悦地勾了勾唇,上前阻止了裴镜玉继续伤害自己的行为,她抓着人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一边取了帕子慢条斯理地替人擦拭着腕间的血,一边明知故问,“镜玉,怎么生气了呢?”
裴镜玉冷冷地看着她,可惜顾北姝全然当做不知道,自顾自的擦干净了血,又掏出一张帕子垫在他的手腕和红绳之间,不紧不慢地做完事情后,才装作注意到他冷眼的样子,道:“是生我的气了,怎么不说话?”
意料之内的,她得到了带着怒意的一个“滚”字。
这是她的皇宫,她的地盘,她怎么会滚呢!她嘴角笑容加深,不顾裴镜玉的挣扎,将人拽在怀里,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腿弯,把人打横抱起,向床榻走去。
她不仅不滚,她还要得寸进尺。
自古道: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不是犬,她是权柄在握的帝皇,而裴镜玉也不是虎,只是一只被折了翼的鸟儿。
这偌大的皇宫会成为囚笼,而裴镜玉,就是那只笼中鸟。
玩不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便来个一见钟情,强取豪夺。
“虽然烧了地龙,但镜玉前些日子刚受了寒,还是得注意些,不要光脚踩在地上。”顾北姝温声细语,丝毫不计较刚才得了一个滚字,对自己的所有物,人总是要宽容些的,何况,是一只娇贵又难养的金丝雀。
裴镜玉冷眼看着她做戏,忽然抿了唇,睫羽微微颤抖,像被蛛网束缚住的蝴蝶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