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府,越城。
这里是昔年越王勾践举兵北上中原时屯兵所在,可以视为建康府这座江南第一重镇、虎踞龙盘之处的建城肇始。
如今,这座本来已经荒废了的土城,重新热闹起来,盖因桓豁率领淮西以及从荆州顺流而下的兵马进驻此处,直窥秦淮。
鲜卑兵马之前一直在东山方向,因此当桓豁沿着大江推进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兵马能够拦截,让桓豁轻而易举的进驻越城,且收拢周围因战乱而逃难的百姓,还在城北、城东两个方向广设营垒,俨然是要把越城打造成荆州兵马的根据地。
所以现在这座历经风霜,已经逐渐被建康府那深宅大院、秦淮灯影之中的人们遗忘了的土城,重新成为建康府乃至整个江左无数目光交织汇聚之处。
越城周围的营垒,确保了城池的安全,而站在城墙上,迎面吹来的风里也没了前几日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味。
合上手中的信,足智多谋的郗超,脸上难得露出茫然的神色。
他向东看去。
良久之后,长叹了一口气。
桓豁站在他的身后已经许久,未发一言。
一直到郗超转过身来,桓豁方才微笑着说道:
“嘉宾切莫多虑,令尊也应当是受了杜仲渊的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异位而处,都能理解。
且令尊久在江左,就算是不追随杜仲渊,那也是朝廷的人,可阿兄以及我们,从来没有因此而认为嘉宾怀有异心,现在令尊改换门庭,自然不会影响我们对嘉宾的信任。”
桓豁确实没有说假话。
桓温的崛起过程中,郗超功不可没,而现在桓温的整个上位过程,也是郗超一手策划。
那些一个个被桓温强行征辟、心怀鬼胎的幕僚们,显然靠不住,桓温自始至终最相信的,还是郗超这个“入幕之宾”。
毕竟桓温现在在实现的一切,是他的追求,也是郗超的理想。
一个想要成为王者,而另一个想要成为王佐之才。
这本来就是一拍即合并且不会任何利益纠葛的组合。
这样的组合,世上本来就不多,但目前是有两对的。
桓温和郗超,还有关中的那一对,杜英和王猛。
在此之前,桓豁并不觉得自己这边的这一对会弱于关中。
论统率指挥,桓温成名已久,杜英是后起之秀。
论年轻有为,郗超是少年英才,杜英也是刚刚加冠。
而论经验,桓温的年岁和阅历摆在这里,总不至于胜不过深山里走出来的那对师兄弟吧?
然而现在,郗愔投靠关中,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至少郗家除了郗超之外的所有力量都将为关中所用,郗家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中立且随时可以成为郗超暗中助力的郗家了,这还是等于在每一个荆州文武的心中钉下了一颗钉子。
别人震惊的,只是郗愔的“爷投杜了”,而到了郗超这里,那就不是“爷投杜了”,而是“我家阿爷投杜了”。
多了两个字,若不是因为桓温对郗超的信任无可复加,恐怕郗超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这土城上,即使是桓豁也要静静等着他心情平复。
而即便是郗超并不会因此而失势,但是无疑,所有人都被杜英的举动给恶心到了。
尤其是桓豁知道,在郗超的计划之中,阿爹率军在京口那边响应,和大司马东西对进、同步夹击,本来就是很重要的一步。
谷润
如今别说是东西对进了,杜英不来建康府捣乱,就谢天谢地。
“年关将至,杜仲渊,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份大礼啊。”郗超冷冷的说道。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得进去刚刚桓豁的劝慰,桓豁倒也不着恼,他依旧面带笑容:
“嘉宾打算要还礼么?”
如果郗超打算对此施加报复的话,那更能说明他的立场,桓豁自然乐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