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鹜高烧昏迷后第六天的清晨。
他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眸。
暗黑深邃的眸子最深处一片死寂，没有半分情感波动。
“陛下，您醒了。”
金侯宁连忙上前，看到原先生猛好斗的主子如今满头华发，一脸死寂，金侯宁眸中是掩饰不住的颓丧。
离鹜张了张嘴。
薄唇之下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身边的婢女连忙给离鹜倒了茶水润喉。
离鹜见到汐月。
脸上难得浮现笑容。
他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锦儿呢？她是不是又出去胡闹了，王府里养的鸡鸭鹅够多了，让她少和旺财玩……等本王的腿脚好利索了，就带她去城南处的月老庙里……”
离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良久。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任凭金侯宁将他扶起来。
下床的时候，他一双脚都在忍不住的颤抖。
离鹜又道：“金副将你看，本王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呢，赶紧将王妃请来，她说过要治好本王的腿。”
“陛下！”
金侯宁与大殿中的婢女侍卫都猛地跪在了地上。
离鹜只着了一件单薄的亵衣亵裤，他站在大殿之中，双眼迷茫。
转过身。
他看向了身后的巨大铜镜。
身长如玉，芝兰玉树，一张脸煞白至极，风光霁月，绝世无双。
最惹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的华发。
是什么时候。
寸寸青丝尽成雪了呢？
也是看到铜镜里的自己后，离鹜的心更加忍不住的刺痛。
他喃喃的道：“原来……原来那都不是梦啊……”
“原来他们所说的那些，全是真的啊。”
“是我没有护好你，锦儿，你在绝望之际，是不是也在怪我？”
她为他在庙堂之上求了平安符，他在红丝带之上写满了余生只愿与她一人共度时光，他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灿烂一笑。
这些过往。
仿佛就在眼前，就在昨日。
她扑向他，将他抱得那样紧。
她抬头看他，说希望他一定要平安归来，说她会在离王府等着他。
如今。
他回来了。
完好无虞，带着当初他离去的时候对她的承诺所回来了。
他还没有将皇后的凤冠戴在她头上，还没有让她坐实“妖妃”祸国的称号，还没有带她游遍山河。
锦儿，你没有等我，你先走了。
“你说让我戴上平安符，说只要看到它，就要记得回家的路，锦儿，我回来了，你呢？你去哪了？”
离鹜笑了。
只是那笑容太过苦涩。
因为大病初愈，身子还没好透，大悲大喜之间，离鹜仰头，又是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整个人再次晕了过去。
不过这次。
他在梦中见到了锦儿。
离鹜只觉得朦胧之间，感觉到有人一直在摇晃他，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飘在半空之中的云锦姝。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青绿色的对襟长裙，头上还插着他送她的那根竹簪。
离鹜张开手。
想要去拥抱云锦姝。
云锦姝的整个身子却往后飘去，半空之中的她抱紧了双臂，气狠狠的看着离鹜。
离鹜心酸。
他此时也是满腹委屈。
“锦儿，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此刻的离鹜是那样的卑微低下，说话的时候，他眼底还有着湿意萦绕，他五指纤长，在半空之中的指间还在微微颤抖。
“不好。”
云锦姝将头扭往一边。
似乎在生气。
“锦儿……”离鹜的声音越发软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