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两炷香的时间,春兰便将单子取来,沈朝颜摊在账本旁边,也帮着沈仲书核对。
没过多久,沈朝颜便“咦”了一声。
“父亲您看……”
沈朝颜把嫁妆单子指给沈仲书看,沈仲书也发现了,在细微之处有问题。
比如,嫁妆上写着布匹二十,到了账本上,却变成十五匹。还有珠宝首饰若干,十对镶玉耳坠变成六对,或者青瓷玉壶,四只变成两只,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就算沈仲书再没本事,可他好歹是在户部当差的,与银钱打交道这么多年,见多了账本作假,霎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仲书摔着账本,对方姨娘怒吼,“少的东西呢?!被你挪去哪儿了!”
方姨娘冷汗直冒,早就没了之前对沈仲书的颐指气使,潸然欲泣地跪下。
“老爷!您就算不喜妾身,也不能冤枉妾身啊!当年夫人去世后,妾身是当着下人的面儿,清点库房的,这账上的物件,各个都与库房数量相符,妾身真的没私贪!”
沈仲书死死捏着账本不说话。
这件事他有印象,当年方姨娘确实喊了许多下人去帮忙,他还笑话她,人都没了,装什么避嫌。
见他迟疑,沈朝颜唇角勾起冷意,一步步走到方姨娘面前。
“姨娘,我怎么看着,你戴的发钗有些眼熟?”
沈朝颜目光紧盯着方姨娘发间,“我似乎记得,儿时母亲也戴过这样的发钗,可方才我并未在嫁妆单子里看见。”
方姨娘猛地抬头,反驳道:“朝颜!话可不能乱说!我这发钗,是自己让首饰铺子打的!”
余光瞥见沈仲书怀疑的视线,她又忙跪行上前,道:“老爷!您真的要相信妾身!这钗子,是华安街边上的铺子买来的,您若不信,大可唤铺子老板过来一问!”
沈仲书自然不愿家丑外扬,见方姨娘言之凿凿,敢与人对峙,一时也没了主意,又在忖度是不是真的错怪了方姨娘。
“哦……那便是我记错了。”
沈朝颜并不慌张,又随意问道,“若唤老板过来对峙,姨娘可记得,是何时买的发钗?”
“上个月!”方姨娘忙道,“中旬的时候,门房也可作证,那日我上街了!”
沈朝颜转身又去拿账本,翻出上个月的账目,忽地问道:“可是姨娘,你这发钗,并不在账上啊。”
方姨娘一愣,瞬间额上起了冷汗。
发钗确实不是白芪嫁妆里的,所以她才一心解释,竟忘了这事!
沈仲书一把拿过账本,看了几眼,再抬头时,看向方姨娘的眼神已带着十二分的怒意。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仲书抬脚走到方姨娘面前,狠狠地将账本摔在她脸上,吼道:“你日日与我说,买个一针一线都记在账上,又怎的平白多出一个发钗来!”
方姨娘被他吼得身子直颤,差点软倒在地,抽噎着道:“老爷,许是妾身忘了,没有将这支出记在账上……”
“可看在妾身服侍您多年的份上,总不至于要为了个发钗,便如此责备妾身吧?”
然而,沈仲书眼下已经听不进去她的解释了,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竟透着狠戾。
一支发钗确实算不得什么,左不过几两银子,他沈府不是出不起。
可问题在于,以往方姨娘给他营造的形象太贴他心意了,事事以他为重,连买几样年货都要先问过他才去置办,每月对账又非要一项项念给他听。
虽然他有时不堪其扰,但实际上,很满意整个府邸事无巨细都握在他手里。
与其说,他为一支发钗生气,不如说,他一直自傲的尊严轰然崩塌。
连一个要仰他鼻息的姨娘都敢阳奉阴违,他还有什么脸面做这一府之主!
“你连买个破碗都要记在账上,怎的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