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来说,无疑雪上加霜。没了当家的,刚痊愈的连月母亲旧疾复发,憋着一口气,在朗朗乾坤下,当街撞死在衙门前。
没了父母的姐妹俩,犹如浮萍,连月却再也不敢提死字。
“刚巧那时,郡上来了些商人,要招伶人做花船营生,我便与妹妹一同去了。”
连月缓缓讲出身世,声音婉转动听,可每字每句,都砸得听者揪心。就连一向多话的白漪菱,也只是张了张嘴,说不出劝慰,最后只能低骂了句。
见气氛沉闷,一旁的连星便笑着道:“几位姑娘瞧着是心善的,倒不必伤怀,如今我与姐姐相依为命,主家也从不苛待我们,已经是极好的造化了。”
听她话的意思,是从未埋怨过被姐姐拖入红尘,沈朝颜闻言,不禁又高看这对姐妹一些。
死当然容易,活着才艰难。而最难的,又是经历痛苦后豁达地活着。
倘若沈朝颜易地而处,她觉得自己断没有这般胸襟,哪怕闹得玉石俱焚也要争个明白。
正在几人感慨的时候,内舱突然跑出一个小男孩,扑在连月怀里。
“阿娘,我又肚子痛了。”小男孩依偎在连月怀里,蹭着撒娇。
连月忙将他抱在腿上,摸着他的头道:“今儿可有乖乖吃药?”
“嗯!我有吃!”男孩乖巧应道。
察觉到探寻的目光,连月解释道:“稚子无辜,我发现怀了他的时候,便留下了。”
几人顿觉唏嘘,沈朝颜不由得也多看了那孩子几眼。
男孩皮肤黝黑,身量不高,瘦瘦小小的,瞧着便不如寻常孩子健康。
沈朝颜眸光微动,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可是生病了?”
“他从小就跟着我们四处流离,身子骨没养好,时常有些小病。”
连月疼爱地抱着孩子,笑道,“不过好在他懂事,吃药从没让人操过心。”
“到我这儿来,让我看看。”沈朝颜伸手唤道。
男孩往连月怀里躲了躲,有些认生。
连月便把孩子放下,鼓励道:“去吧,让姐姐瞧瞧。”
男孩慢慢挪到沈朝颜面前,不太标准地做了个揖,模样倒有些可爱。
“真乖。”沈朝颜浅笑,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金稞子,“给,拿去买糖吃。”
连月忙道:“姑娘使不得。”
“是我瞧他合眼缘,就让他收下吧。”
沈朝颜把金稞子塞进男孩手里,浅笑叮嘱道,“这是给你的,但你不能乱花,要交给你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