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今日退朝之后,便心事重重。
到了用膳之时,更是屡屡放下手中银筷,罢手不食。那掌膳的官员见到被退下来的满桌菜,甚是惶恐,着急忙慌地求见内官张言复,询问事由。
张大伴示意道,“帝心不可测,最近几日需细心备膳,万不可出什么纰漏。”
夜色昏暗,官家寝殿内灯火未灭。
内官张言复上前提醒道,“官家,夜已深了,该早些休息了。”
官家放下手中书卷,挥手示意张言复离去。“今夜不需要你们在旁侍候着,都退下吧!”
张言复心知官家正为今日朝上之事忧愁,忙躬身退出门外。吩咐小黄门们今夜小心候着,万不可打瞌睡。官家要求是一回事,但奴才该做的还是得尽心。
如今看来,明日得去求见孟太后不可,也只有她才能开解得了官家。
寝殿内官家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烛火“扑哧扑哧”的燃烧着,渐渐放空了思绪。
对于今日朝上的争论,他是真不想去理会的。那娄相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逼着他同意与金国和谈。
上次那和谈要不是先帝爷在位时就订立的,他内心是极不想履约的。那等丧权辱国的条款,完全是丢了赵家列祖列宗的脸面。当日派那韩世琦前去接收东京府之时,他就怀疑过金人的诚信。
先帝爷曾经示下,娄会之此人可用但不可尽信。以前他就曾见先帝对此人有所避讳,每每约见必会在袖筒中藏一匕首。他也曾问过先帝,“即然臣子不可信,打发出去即可。”
先帝回答道,“娄会之此人与金国上层关系密切,寡人本想偏安一隅,与那金国握手言和,那势必饶不开此人。”
“那父皇我朝尚有良将在手,何需言和呢?难道还怕了这群蛮夷不成?而且既然此人形同叛国,又何必提防他,处理了就是!君臣君臣,君在臣前,岂能反怕了他不成!”
“君主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与百姓共天下。伯琮你学的还不够!时也势也,寡人本想利用他,如今却反受其害,已是动不得了!”
官家少时不明白,如今朝上屡屡受制,也渐渐是理解了何为共治天下。
先帝屡受兵祸,一是怕那金军,二是怕那军阀。这些年为了应对金军南下入侵,朝廷不得不将一些地方上的财权和军权下放给各将帅,让他们便宜行事,如此便与那唐时藩镇节度使无异。
先帝恐怕五代之时以武乱政,以兵夺权之事重演,对这些武将一直心存芥蒂,多加提防。
却不想还是避不过,先帝在位的十几年间就发生过两次兵变。
那苗刘两人当时甚至逼迫先帝退位,立了三岁太子继位,孟太后临朝,幸得承宣使韩世忠率部前来平乱,这才拨乱反正有了今天的局面。而那“淮西军变”更是导致左护军集体投敌。
先帝临终前对他叮嘱道,“若是可能,那军权还是握在手上为好。至于与金国是战还是和,你心里得要有杆秤。至于朝上那些士大夫的言论,你要细细分析,寡人如今怕是指点不了你了!”
所以当他继位之后,便慢慢收紧对于屯驻大军(抗金各将领所领的驻扎前线的部队)的掌控,将这些部队一点点地改制成御营军。
官家思绪万千,如今到底该战还是该和呢!战则胜负未定,胜则局势扭转,败则多年心血付之一炬。
和则折了前方众将士的心,只怕会引致民怨。至于那淮河以北沦陷之地,再过个十年,只怕是会忘了靖康之仇,彻底成了金国制下之民。
他久久无法入眠,直至三更梆鼓敲响,这才困顿睡去。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夜的梦境中竟出现了那前线诸位将军。
只见那岳将军身披铠甲,跪在跟前。
“官家,臣出征之时,就求得您允诺在后方筹划全局。如今虽然粮草殆尽,但臣是一心为国,不灭金人是势不回朝。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