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吱呀吱呀"地走在宫道之上。
衡坐在牛车内沉默不语。曹文那吹刀断发的绝技在他的心头盘桓,而曹文的话更是一遍遍地回响着。他看到了嵌印在曹文手上的金线,它跟大监的是一样的,跟自己的也没有区别。曹文、大监和自己为何都有这金线呢?衡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忧伤笼罩着他,即便这世上有更多神奇的同类存在着,他的归宿感却仍是飘忽不定的。他太想给别人安乐的家园了,所以迟迟不考虑自己的。这是他的悲哀吗?衡已为自己的人生做了决绝的安排,他自己就是自己的家园吧,扪心无愧安然无悔。
觯并没有离开,他此刻就坐在衡的身旁。楚王的侍卫们在车外列队跟随着,他们奉命找到了曹文的铜铺,将两个太子送回了王宫之内。
这突然的变故让觯和衡措手不及,觯心里是有些担忧的,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他最担忧的是曹文和三个孩子,即便临行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曹文他们立即离开,但他内心的不祥预感仍让他忧心不已。这忧虑也同样困扰着衡。
"他必是发现了我们的风吹草乱动啊!大王他该是马上就要……"衡说话了,但他却又说不下去了。
觯的鼻头呼出了一声长长的闷气,他沉默不语,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着宫墙上那渐暗的暮光。
"你别管了。我杀了他便是!"觯对衡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那块儿帘子。
"你是我的门人,你杀了大王我也将担责殒命。你,还是要杀了他,对吗?"衡问道。
"这句话你从未跟我讲过的。你为何不早说呢?"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他还真是犹疑了。自己一旦动手曹文他们也是要遭难的呀!杀楚王不难,可后果该怎么把控呢?这个事儿真有一点儿难办!
"忍!万不可冲动!我父王很惜命很滑头的,他一身的腱子肉,也不知在哪儿练的……宫里没人见过他习武,他却……觯,你杀不了他的。忍过眼下的艰难你就可以回家了,保护家人才重要!"衡说道。
觯拧着眉头撇嘴笑了。"你不杀他了是吧?"觯说道。
"除去仇恨,你所拥有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你好好想想吧,好吗?忍!为了其它人!"衡说道。
觯闭目不语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个"忍"。他有点后悔了,自己没把白虎气跑就好了,至少可以救曹文他们,可以将那两个包裹带回去啊!也可以再和它谈谈来做出最后的决定!
"退!不论发生什么事儿,哪怕是天大的事儿,都要'退!'"巫祖的话在他的耳边回响着,可觯的心口却揪紧了,这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车队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宫人的脚步声。"二位太子,大王请九太子下车叙话!"大王的大监竟然亲自来传旨了。
衡蹙紧了眉头,他慢慢起身拉紧了觯的手。"我和你一起去!"衡说道。觯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二人携手下车走到了大监面前。
"太子请留步!大王命你到祖庙祠堂祭拜故去的王后,非诏不得出祠!"大监揖礼道。
衡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咬了咬牙拉着觯直奔大殿而去。
"大监,这……"侍卫长焦急地向大监问道。
"让他们去吧!"大监站直了身子遥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转头带一队宫人侍卫跟在了后头。
大殿前的石阶宽阔又深长,月色下的大殿厚重而威严。两个孩子踏步在宽阔的石阶之上,如虎崽子一般向那殿中的楚王走去。
大殿内灯火灼亮,楚王斜卧在王座之内安闲地读着一卷书简。整个大殿静的像一片深幽的山谷,几股轻风穿堂而过如耳语般在梁柱帷幔间游漩微响。衡与觯跪于殿下静候着楚王的旨意,默然不语。
"衡,你来干什么?"楚王终于发话了。
"父王!我要跟九杯在一起!"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