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的生辰就在父母忌日后不久,虽是个令人记忆犹新的日子,但伤心总是大于欢喜,自己并未留意。这也是她第一次没有家人陪伴的生辰,就连自己也是在伺候胡亥用早膳,看见那碗添了鸡蛋的面汤,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冬末春初,是少年人最爱犯懒的时节。胡亥一大早起来便在闹脾气,非要推脱了那碗面汤不肯吃,楚意好心劝了几句,反而被一眼瞪了回来,“你觉得好,那就由你来吃。”
如此一激,楚意兀生一股犟劲儿,“吃就吃。”劈手把碗夺过来,刻意吃得唏哩呼噜响,连半滴汤都不剩下。收拾食盒时,忽见夹层中似有异物,抽出一看原是一张碎帛。
楚意细读上面的小字,喜道,“那日我去拜托冯中官遣人探路,冯中官果然办事利落,公子你瞧,沿途并无村落人家,就是小一段的荆棘丛冯中官的人也悉数除尽了。且车马不通,只要到时大家轻装简行,即使徒步甩开追兵也不算费力。”
百戏园众兽被除,至少三个月之内不会再有那般残酷的群角戏上演,暂保了其中众人不长不短的安宁。
然胡亥只是静静地瞧着她,不曾言语,她被他泠泠凉凉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光瞧着我做甚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罢了。”胡亥淡淡垂眸,似是欲言又止。
楚意这一双眼虽通透,却唯独瞧不出他那阴晴不定的心思。窗外新燕入檐,围绕在砖红的梁柱左右,叽叽喳喳,本是清妙欢脆的春音,却平白叫楚意觉得无趣而厌闷。
昆弟来得十分讨巧。光明台的门常年紧闭,他便从外墙翻了进来,正好落在在院中给桃树浇水的楚意身后。她一回身,愕然间,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地倾身来扶,险些就要摔进了脚边的水桶中去。
只
见他一身洗得发白的深蓝菱纹罗纹短裾,腰系一枚错金银云纹带钩,垂貔貅玉坠于侧,素简得连项藉虞子期的用度都在其上许多。即便如此,亦掩不住他丰神俊朗,银月身姿。
“我母亲昨夜受了风寒,一早便烧糊涂了,吃下药还未见起色,魇症里喃喃着想见见你,我便斗胆溜过来问幺弟借人,不知楚意你是否愿成全我母亲病中忧思?”他心急如焚地拽起楚意就要走,后者想着病者为大,无空与胡亥请示耽搁,径直就要跟着去了。
“慢着,”胡亥幽幽抄手倚在门边,阴恻恻道,“我没同意。”
“公子?”楚意回首,只觉他今日的眼神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虽无敌意也不是危险,但还是叫她心里空落落的,摸不着底,只能试探性地小心讨好,“待陶美人好一些我就回来,顺便去太官署让夏庖人多做一碟豆沙卷可好?”
胡亥拧眉,似是不喜她这样哄孩子的腔调,瞪了她半晌,甩下一句“不必了”,就气哼哼地调头进屋。
“那就多谢幺弟体谅了。”昆弟像是当真没看出他情绪的异样,大咧咧笑起来,重新握起楚意的手,与她前后从正门无声地走出去。
这一趟出去,方向却是向着宫门而非追月台。楚意见状忙拉住他,“不是要去看陶美人的么,公子可别急昏了头,走错了路。”
谁知昆弟狡猾地嘻嘻一笑,“我阿娘好着呢,方才不那么说,幺弟会轻易放了你跟我出去么?”他见她还是一脸茫然,便有些瞠目,“瞧你这幅模样,莫非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了?”
楚意心下一惊,欢喜如湖面漾开的涟漪,一弯弯揉碎了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对上昆弟那双时时含笑的眸子,一向在口齿上占上风的她竟似舌头打了结,两靥飞红,“多,
多谢公子挂心了。”
“这么久了还和我这般客气,你若再叫我公子,我可就要生气了。”昆弟佯怒地撅了噘嘴,模样颇有几分长不大的天真。
左右四下无人,楚意便怀着欢愉满溢的甜笑,轻轻朝他凑近一步,“那……阿昆,咱们是不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