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然好整以暇地跟随在我身侧,眼一扫,便看到了早在城楼上摆放妥当的琴案,更甚至于净手焚香的东西也准备妥当了。
他不敢苟同,而我却盈盈一笑。
“天下人不都说我是假的吗?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怀疑从一国之后变成了他国的宠妃。我自问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亦没有经天纬地之才,还担不上一个投敌叛国承欢他人的王子妃名号。脖子上套上去的这层羞辱不管是谁故意赋予我的,我都要将它拿掉!”
净手焚香,有条不紊,我在他温柔的眸光下跪坐:“风大,照顾好咱们儿子。”
也不知是不是话语里的“咱们”两字取悦了他,他也不再反对,双手抱着怀里的小祖宗,如获至宝,而双眼,却不知望向了何方。
“铮!——”弦过,一声凄鸣。
底下人潮声一断,复又恢复如初。
“铮!——”又是一声弦动,在声音即将弱下之时,我中指一勾,琴音上扬,猝不及防间将那抹音调拉长,在这空阔悠远的城楼之上一声声波动起伏。
终于,原本动荡蜂拥的人群安静了下来,还有几个企图冲上城楼的百姓也被衙役拦了下来,另有守城将士把关,铁一般的威严,让所有人瞬间忘记了反抗。
“我阴凌紫素来不屑于争权夺势,杀也好,败也罢,朝内纷争朝外纷扰都不是我想要触碰的。可我这人,对于杀伐可以无所谓,但是对于故意辱我毁我者,却做不到无动于衷。今日请诸位来,便是让大家见证一下,我阴凌紫究竟是不是本尊。还有那个在姑苏国以我的名义诋毁我投敌叛国、一女侍二夫的女子,我阴凌紫发誓,若是她不得已而为之,情有可原,若是她有意辱我,我定当百倍奉还!”
一番话,字字铿锵,誓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景行然目露期许,眉宇之间是一抹深藏的笑意,泛着股淡淡的宠溺。将终于闹腾够了睡过去的小祖宗彻底地裹在他温暖的怀中,他静静地站在我身侧,不动如山。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我的余光中,他的形象却是那般分明,仿若亘古不变的雕像,以他挺拔的身姿健硕的身躯无言地给予我支撑。
“她是君后娘娘,她真的是君后娘娘!”底下,有人信了我的话,高声喧哗。
随之而起的,是一些个附和声。
但也不乏将信将疑者,以及纯粹怀疑者。
“讲点场面话谁不会?有本事拿出点证据来!”
“是啊!要我说,就是诡辩!”
“是吗?”轻盈的两字滑出唇畔,却是掷地有声。指尖拨动,琴弦轻颤,流溢出大珠小珠,婉转流长。
“姑苏国曾派丞相武安出使我国,满朝文武,寒潭齐聚,君上抗衡,君后一曲动天下,夫妻共挽景岚国威。那般的盛况,天下无人不知。”景行然面色淡定,薄唇清悠悠而启。内力所致,声若洪钟。看来他,当真是深知我意。
他的话音久久回旋半空,当声音渐弱,我指尖微动,刹那一凝一拨,瑟瑟声响,苍穹挽弓,抨击于空。
“人可以冒名顶替,可这独一无二的音律,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模仿的。画虎不成反类犬古来有之。姑苏国内那名女子究竟是不是君后,可以以乐见分晓。”
伴随着景行然的话,我凝力于指尖,琴声激越,在原本便波澜不起的湖面投下重重的石子,荡起无数涟漪。
草庐亦可结舍,我本只愿一世安稳。无波,无澜,无战,无戈,无杀,无戮。奈何有人偏偏不想让我如愿。
投敌叛国,一女侍二夫,毁我清誉,辱我人格。
勾弦,素指急拨,铮铮声响,一声堪比一声急促激荡。
素不与人为难,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