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书房一番冰冷地歇斯底里之后, 元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茶水房里收拾好东西下了值,然后回到房间里休息的。
只记得第二日醒来时,仿佛大脑空洞, 她醒来抱着被子失神了一会儿, 对未来突然有些茫然之感。
太子会怎么对她呢?
觉得她妖言惑众, 便痛下杀手,永绝后患;还是试着去相信;有没有可能因为她昨晚毫无敬意, 甚至锋芒毕露而觉得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所以怒而动手?
可是她从小受的是什么教育呢。
“生, 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 舍生而取义者也。”
她做不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事来改变未来中华。她可以试着书写,可是现今多少人识字呢?在识字率十不存一的情况下, 她如何靠着笔杆子救世呢,更何况,她完全写不出鲁迅那样警醒世人的文章。在传播业和印刷业发展远不如民国时期的清朝, 即便她能写出振聋发聩的文章,又该如何传播呢?
那日对话可能于这个时代没有作用,但是,至少她也做了一点事情吧。
这几日当值,元夕都在想她还能再做些什么。
因着逼近年关, 皇帝忙, 太子也愈发忙碌, 终日见不到人影, 已经连着三日住在毓庆宫里没有回府。虽然按照太子的人设, 如果一直在宫里忙着回不来, 或许他再住一两日就又要装病了。
毕竟“万岁爷龙威正盛,太子承受不住”。
如果她是个理科生的话,这时候有没有可能手搓炸弹——然后清皇室若因此出现了伤亡,他们可能会变本加厉地严禁知识和对外开放,像对待戴梓——戴梓!
正准备打鸡卵的元夕突然捏爆了手上的鸡蛋,“噗”的一声,内里的鸡卵瞬间爆开,沿着她的手滑下。
令儿唬了一跳,忙抓住元夕的手:“姐姐这是怎么了,这几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可是哪里出了事儿?”她一边问着,一边麻溜地挑着揉面盆里的碎蛋壳。
元夕也低头清理着,只道:“有些想家了,令儿你可也……”她一顿,想到令儿父母双亡后自卖进内务府,自然是没有家的,便道,“没什么事儿,令儿你继续忙吧。”
在她揉着面团之际,脑海中却想到了戴梓。
这位清朝前期的火/枪天才,据说因为朝堂斗争被陷害流放到盛京去了。元夕从不相信太子能仅仅只靠着康熙宠爱上位,他纵使再谦卑,日益成长的权势终究会成为康熙心腹之患。
那日花厅家宴,她听到十阿哥称呼他为二哥,而五阿哥的称呼仍是太子二哥,可见他已经开始拉拢下边的弟兄了。只是拉拢兄弟终究还是不可控的,人的权势欲望终究会成长,便是他真的拉拢了兄弟,康熙也不一定能见得他身后规模扩大。
在康熙晚年,朝堂上有一争之力的也只有雍正和胤祯二人,他不是也一样要扶持兄弟相争吗。
所以啊,他的儿子们圈禁的圈禁、死的死、伤的伤,这个父亲才是始作俑者。
她若是太子,必定要在后面扶持起自己的武装力量,而在这时代杀伤力最强的,正是满人看不上的火/枪。
若是她能在太子手里活下去,若是太子信任她,有救国之心,等着红薯一事稳了,她必会相告。
若是活不下去……
元夕眼中惆怅,释然一笑,她自然也是要说的,军事力量是一个国家的话语权,至少她要让太子意识到戴梓的价值,才算是不白来这一遭。
*
康熙三十五年的春节,元夕又是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去年春节时,元夕一心思念家乡,今年春节,她又想着自己会怎么死,完全感受不到节日气氛,听着炮竹声都觉得恍如隔世。
人的性命何其珍贵,生活还是有很多美好之处,元夕自然是舍不得死的。